正文 第23章 產房驚魂(1)(2 / 3)

我深深一聲歎息,沉重、辛酸、悔恨,摻和著血淚。

這是什麼鬼地方,如此危急病人,沒能引起警惕,直到此刻,一切全靠我自己的一雙手?

想當初,青青姐說,這裏工作是有的,可你做好思想準備了嗎?我說還準備啥呀,你行我就行,你不行我也行!《百例無事故》評比我可是榮登榜首的!青青姐說,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如果這裏的醫院也叫醫院的話,那麼地獄裏也春光無限了!我說青青姐你自己都成百萬富婆了還來嚇唬窮妹子?青青姐說,你是“墨索裏尼永遠有理”,我說不過你,你不怕鬼門關,那就來吧,來吧!

罷罷,來到鬼門關下了,不豁出去還能怎麼樣呢?

“準備搶救藥品,要快!”我對圓臉護士說,其實是告訴安醫生。“靜滴5%葡萄糖500毫升,加止血敏3.0克、止血芳酸0.3克;開第二輸液通道,滴注0.9%氯化鈉500毫升;準備利多卡因50毫升10支;立即給產婦吸氧……”

眾人麵麵相覷。

是我說話太快沒聽清楚,是沒有搶救藥品與設備,抑或想給我來一個下馬威挫我的銳氣?我的目光從她們臉上滑過,就像滑過一件件冷冰冰的大理石雕塑。

圓臉姑娘終於給產婦掛上加入止血敏的葡萄糖水吊瓶,我一時竟像委屈的人見到天使一樣十分感動。

產婦已經無力號叫,高一聲低一聲地呻吟著,浮腫的臉上肌肉也已經無力調動以做出傳達身體感受的表情,艱難地動了動嘴巴,呆滯的目光移動著落在我身上。

宮縮愈來愈激烈,女人並非足月生產,而且是第一胎,產道根本不可能分娩出嬰兒的頭顱。

這種類型的產婦我見過,唯一的搶救辦法是做側切手術!

可是,不知道血型,也沒有血庫,沒有麻醉師,沒有搶救設備,就是英雄也無用武之地呀。

我仿佛看到炸藥包在“噝噝”冒煙。

圓臉護士在我耳朵旁說道:“外科卓醫生來了!”

我回頭一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我身後,像看到救星似的。

“趕緊把胎兒弄出來,才能保住大人的命!”他說。

這種手術場景隻在抗日戰爭硝煙彌漫的陣地上才有可能看見。已經來不及給產婦麻醉,眾人一起動手按住她的身體,在卓醫生的幫助下,我給產婦做了產道側切手術,硬是把一個女嬰抱了出來。而後,又往她臀部注射兩支宮縮素,讓她分娩出胎盤。

關雲長刮骨療毒傳為千古佳話,那是先人們沒有看見今天我李婷創造的奇跡!

出乎意料,扔在小浴盆裏的未足月的嬰兒頑強地表示她的存在,突然“嗚哇”一陣啼叫,把大家嚇一大跳。

“給打一針安定吧!”我說。

站在旁邊的安醫生側過身去,用戴著手套的右手掐著嬰兒的細脖子提了起來,又用了一下力氣,我的心被掐得一陣劇疼;就在哭聲戛然而止的瞬間,嬰兒的眼睛猛地瞪圓,正對著我的視線,我禁不住電擊般渾身一激靈,心緊縮成一團。我從未如此處理過嬰兒,這太驚魂了。安醫生大抵看出我的不滿,怨懣地說道:“才交2000多元,省著點吧!”

憑良心說,無論怎麼嚴格美女的條件,安醫生都可以稱得上令人難以忘懷的美女,而且是古代仕女型的,橢圓臉,柳葉眉,杏兒眼,櫻桃小口,線條柔和,膚如凝脂。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做法令人難以忘懷。

產婦呻吟著醒過來了,一邊掙紮著想坐起身子,一邊哭喊:“孩子!我的孩子呢?”

圓臉護士說,是你自己不要孩子的嘛!

蘇醒的母性遭遇殘酷的現實,產婦長哭一聲,頹然倒下。

自行墮胎,沒有大出血,孩子本來也平安,不知是產婦的幸運還是我的幸運?地獄裏走了一個來回,受盡殘酷的折磨,她卻為什麼不要孩子呢?

圓臉護士叫來清潔員,處理產房衛生和死嬰。清潔員問,扔死嬰的錢誰付。安醫生回答,還用問麼?家屬還欠1500元哩!產婦母親淚流滿臉,說沒錢了,2000元全交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清潔工說,那你帶回去吧,揚長而去。眾人看著安醫生,沒有言語。我隻好掏出一百元放在桌上。

一位導醫小姐奉命帶我去宿舍。

門診部不大。二樓是診室,除婦產科外,還有內科、外科、小兒科、五官科、胃腸科等。一樓是大廳,左右兩旁是藥房、化驗室;中間是導醫台,有兩個腰身迷人、淡妝素服、斜披大紅綬帶的美眉,笑容可掬,顧盼生輝。

青青姐曾經告訴我,濟世門診部在A市西郊鞋服工業區近千萬人的城市,有數倍於本地人口的外來打工仔。青青姐還說,政府有兩個難題沒辦法解決,一是性,二是醫院。群眾自己解放自己,五十元可以找一個很靚麗的女孩釋放一回,民營醫院、門診部和小診所也因此應運而生、星羅棋布。老板籌集十餘萬,進一台B超、X光機什麼的,招聘三五十個醫護人員,就可以吆喝著開業了,比開個超市或飯館容易。也不用怕沒病人,公辦醫院少,程序複雜,一項一項全都要排長龍,問兩句病情開一張處方讓病人等一整天,哪來時間?誰也不會舍近求遠,不知深淺地就闖進民營醫院來了。我們張大虎口等的就是他們嘍!好好幹,我們原來的工資十幾倍,就怕你不賺!我說傻子才不賺哩!

六樓三房一廳已經住了兩個人,一個是B超技師小喬,一個是今天被辭退的姚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