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情故事(3 / 3)

“太酸了。”

強高興地配上了漢顯BP機,但卻不高興每天都收到那樣一項內容。在春天過去夏天漸漸深入的日子裏,他開始試圖擺脫甜。很顯然,事情這樣發展下去會出麻煩的。因為無論甜到了哪裏都忘不了要給他打個傳呼,即便是因公出差也不例外。有一次,甜出差到了上海,強以為甜去了這麼遠的地方,一定不會打什麼傳呼給他了,果然一天都安然無事。夜裏,他找了一個在一起做生意的中年女人解悶,那女人無恥地喚他“兒子”,他一邊愉快地應著,一邊愉快地叫她“媽媽”,他們雙方都覺得這樣挺刺激的。正在他們在一聲聲的呼喚中就要達到高潮的時候該死的BP機在枕頭下嘀嘀地響了起來。那女人離枕頭較近,順手把它抓在了手裏,她打開一看,BP機的熒光屏上清晰地閃耀有這樣一行字:

親愛的我愛你祝你快樂甜於上海

這簡直是個莫大的諷刺。兩個人隻好不歡而散。

強實在忍受不了了,憤怒地把BP機扔在一邊。

強擺脫甜的念頭一日甚似一日。但他又苦於找不到恰當的理由讓甜對他產生絕望。甜已牢牢地抓住了他,要把他一輩子抓在手裏。強害怕了。後悔自己和甜有了性的關係。在他看來,他本來就不應該上甜的套,結果現在麻煩大了。他萬萬沒想到在眼下的時代居然還有像甜這樣的少女。他好幾次問甜你為什麼放著好的不愛偏偏愛上壞的呢?甜聽了隻是微微一笑,像個巫女似地默不作聲。

一轉眼到了七月。對於這座城市來說,七月是最炎熱的一個月份,森林般矗立的銀塔裝置蒸發出一團團如火的氣流,使這兒的夏天早早來臨。在這個季節裏,外出療養避暑的人們成群結隊。甜的車間前年去了北戴河,去年去了威海,今年打算去青島。甜本不願去,因為是一項集體活動,貓自然也會去。甜擔心貓會對她借機糾纏,而在大海的浪濤麵前自己是否能經受得住考驗呢?在她看來,如果給人提供一個浪漫的環境那麼每個人都有可能做出浪漫的事來。她擔心貓。她從貓那憂傷的目光中知道貓並未對她真正死心。貓像一顆定時炸彈,到了一定時間就會引爆自己,那將是十分可怕的事情。臨行前,她把這個擔心說給強聽,強笑起來,說了一句很打擊她的話:

“你還以為自己這麼值餞?放心去吧。”

強在心裏說我巴不得呢。在甜走後,強甚至想打一個電話給貓,表明自己目前對甜已經厭倦的態度。但不知為什麼,他隻是這樣想了又想,電話卻終於沒有打出。這時,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那是在甜走後的第六天,而第七天他們就要回來了。在返廠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有一個集體會餐的內容。貓喝得醉意朦朦,甜也喝了不少的酒。貓把甜拉到海邊,談著心底對甜刻骨銘心的愛情。貓說,這是最後一次表白了,今後就沒有機會了。甜問為什麼呢?貓說我已經找了女朋友了。甜問你愛她嗎?貓搖搖頭說不愛,可有什麼法子,我又不想像強這個王八蛋一樣獨身一輩子。甜的心哆嗦了一下,問貓難道強真的不會和我結婚嗎,貓十分肯定地說不會,永遠不會。可是我愛他呀,我真的愛他。甜說著,禁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於是,貓第一次擁抱了甜。貓激動得語無倫次,淚水弄了甜一臉。他說甜,夠了夠了,這就夠了,我死也無憾了。他說甜,我借你的兩千塊錢你用不著還了,聽見沒有?甜哭著說我用它給強買BP機了。貓一聽這句話就突然停止了動作,說什麼?你拿我的錢給強買了BP機?這太、太不像話了。這時候甜也醒了,從貓懷裏掙脫出來,嚷著說貓,你不提醒我倒給忘了,我要給強去打個傳呼。我每天必須給他打個傳呼。這是我們兩個約好了的。甜說著,扭身就跑。貓說你等等,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甜站住了。說有話快說,你已經讓我對不起強了。話音未落,甜就覺得自己像一朵羽毛或者一束稻草那樣,被一陣狂風吹起來了。

第二天,人們在這座海邊的山崖下發現了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領隊順著一根繩子下到崖底,用變了腔調的聲音向圍觀的人群傳達了這一無法更改的事實。

又一個嚴酷的冬天悄然來臨,強到眼下這個冬天經過了一係列的調整,心情漸漸好起來。不再像過去那樣終日沉浸在甜貓之死所帶給他的沉重打擊裏了。在那些難熬的日子,他整日在恐懼中度過,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甜匆匆來去,帶給他的東西卻實在太多。這讓他從根本上改變了對世界的看法,比如,他竟打消了一輩子獨身的可笑念頭,想找個像甜一樣的女孩結婚。可這個計劃卻始終是個泡影,找來找去,他才發現像甜那樣的女孩在世界上原來隻有一個。

這一天,他又要過二十三歲的生日了,便打電話給狗和黃鼠狼,不知怎麼的,放下電話後他竟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他知道自己又在做一個美麗的夢了,他夢想著狗和黃鼠狼會給他帶來好運,準確點說,是會像貓一樣給他帶來一個甜一樣的女孩。那樣,他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好好地愛一次,真正地去愛一個人,要愛得專一而執著,一直愛到烏發變白地老天荒為止。他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著狗與黃鼠狼快快到來,一直等到夜間十點也不見他們的蹤影。打去電話也無人接。這樣,到了十一點鍾,他們是不會再來的了。強便憂傷地把電燈拉滅,點燃了二十三根蠟燭,然後一鼓作氣吹滅了它們。他獨自一人默默地舉起酒杯,沙啞著嗓子朝黑暗中道:

“來,為耗子幹杯。”

然後一仰脖,把酒一飲而盡。又斟上一杯,說:

“來,為貓幹杯。”

他一連喝了兩杯烈性酒。第三杯也在心裏想好該輪到為誰喝了,淚水在眼裏開始打轉。

突然,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

那個沉默了好幾個月的BP機劇烈地響了起來,讓他在如夢似幻的意境中猛然驚醒。BP機的叫聲在黑暗中格外清脆,仿佛自久遠的年代傳來,具有一種擊穿石壁的力量。他慌亂地抓起它來,緊接著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清晰地看到了這樣一行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