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小轎車行駛途中,還是在已經到達目的地時,伊迪絲都始終保持安靜,她沒有和路易斯叔父說上一句話,就算他不停地和她搭話也是。
她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孩子,可是生活中的這些變化並不是循序漸進的,而是一下子發生的。
這讓小家夥立刻封閉了所有情感,害怕自己再接收到來自外界的任何其他傷害。
叔父家的房子比她的家——她以前的家更小,甚至沒有她家裏的前花園大。
不過這是一棟又小又溫暖的房子,窗口和門前都簇擁著鮮花和灌木,小小的花園裏紮了一架秋千,從磨損程度上來看,這一定是某個孩子鍾愛的兒童設施。
“親愛的,孩子們,我回來了!”一進門,路易斯叔父就高聲呼喊著,他把門鑰匙掛在門後的牆壁掛環上,又在門口的舊地毯上蹭了蹭皮鞋底。
伊迪絲學著他的動作,也蹭幹淨了自己黑色的漆皮低跟皮鞋。
“爸爸!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男孩從走廊深處跑了出來,他和路易斯叔父長得實在很像,以至於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伊迪絲都忍不住吃了一驚。
他的身後跟著一高一矮兩個人,高的那個是一位壯實的婦人,穿著利落的褲裝,眼神黑而銳利;矮的那個女孩也比伊迪絲高了一截,臉蛋是紅潤柔和的蘋果臉,身材勻稱結實,當她站在伊迪絲麵前的時候,活脫脫形成了對比。
“來吧,伊迪絲,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路易斯叔父說,“這是你的貝琳達叔母,這是你的堂姐薩拉和堂弟羅伯特。”
“歡迎你!伊迪絲。”貝琳達叔母用一種伊迪絲深感不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經過這些事情,想必你一定很累了,你想先吃點東西,還是先去看你的房間?”
“我想先回房間。”伊迪絲用幹澀的嗓音說,遲疑片刻後又補充道,“……謝謝您。”
薩拉站在旁邊,用鼻腔哼出了一聲絕不是友好的冷哼聲。
“哦,薩拉,你嫉妒了,你在嫉妒!”羅伯特用古怪尖銳的腔調嘲弄他的姐姐,然後被薩拉狠狠地甩了一胳膊肘。
“羅伯特!薩拉!”貝琳達叔母嚴厲地製止了他們的打鬧,“在客人麵前請保持你們的禮儀!別像個沒有家教的野孩子!”
經過餐廳的時候,伊迪絲注意到餐桌上麵擺放著五個盤子,路易斯叔父已經坐在了位置上,薩拉和羅伯特也追打著跑進餐廳。
貝琳達叔母則先領著她上樓,來到屬於伊迪絲的房間外,威嚴又不失柔和地對她說:“這裏原本是你的堂姐薩拉的房間,但是她聽說了你的事情,決定把房間讓給你。”
“好的。”伊迪絲回答,仿佛她本身就該住在這裏,不悲不喜的態度使叔母有些意外地揚起了眉毛。
“等你梳洗一番,自認為修整結束以後,就可以下樓來吃晚餐,”叔母說,“你最好洗把臉。”
等她離開以後,伊迪絲沒有閑心觀察這間原本屬於別人的房間,因為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不屬於她的。
她沒有開燈,把勒得手心通紅的皮箱擱置在門背後,放任自己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的地毯上。
伊迪絲想要專心致誌在腦海裏描繪出爸爸和媽媽的模樣,但四周的陌生事物無時無刻不在擾亂打斷她的想法。
一種劇烈的使人心碎的情緒悶在她的胸膛裏,她的幼小心靈仿佛在幾日之內被撕成了好幾瓣碎片。
在人前她沒有流淚,而如今她獨自一人,藏在黑暗中之時,那種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極度哀痛開始報複了,報複她的打壓和蠻不在乎。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她用又細又稚嫩的聲音喃喃自語,“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