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逐漸襲來,她擠在門框附近打著瞌睡,小腦袋在空中一點一點的,就像一隻小啄木鳥。
她幾乎睜不開眼睛,而不過幾分鍾,這個小家夥就蜷縮成一小團,腦袋頂著堅硬的門板睡著了。
等伊迪絲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不同。
她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父親在房間裏焦急地踱步,用房間裏的電話和什麼人通話;母親坐在床尾,美麗的臉龐上展現出關心和愧疚。
“佐伊拉呢?”伊迪絲迷迷糊糊地問。
“她——她回家去了。”朱諾·菲爾德柔聲說,為女兒掖了掖被角,“你還想再睡會兒嗎?假如不想睡了的話,就換衣服起來吧。”
伊迪絲搖搖頭,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拭去眼角的淚珠。
“她怎麼回去了呢?”她又問,“她的家在這裏呀!”
朱諾皺著眉毛,不高興地吐出一口氣:“不是的,伊迪絲!這裏不是她的家,這裏是爸爸媽媽和你的家!”
“但是平常家裏隻有我和佐伊拉,我們才是經常住在家裏的人。”
朱諾說不出話了,在女兒沉靜清澈的眼睛裏她隻覺得無所遁形。
恰好約翰尼的電話打完了,她立刻狼狽地轉過頭看向他:“怎麼樣?赫克托醫生答應了嗎?”
“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最好帶著伊迪絲去醫院檢查,”約翰尼說,“在那裏會有更加精妙的儀器,能夠檢測出她的任何症狀。”
“好極了,”朱諾不由分說掀開了伊迪絲的被褥,“來吧,讓媽媽幫你換衣服,我們等下要去醫院。”
伊迪絲是個古怪的小孩兒,她並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懼怕醫院,反而有種隱隱的向往。
因為從小到大她一共去過兩次醫院,一次是打疫苗,一次是她發燒嘔吐,每一次都有父母的陪伴,有父親的問候,也有母親的懷抱。
所以伊迪絲很喜歡去醫院,這次也不例外。
經過各種各樣奇怪的儀器檢查以後,伊迪絲被安排在兒童等候室裏休息,糖果、飲料擺了一桌任由她挑選。
但在經過牙科診所的時候,她見到了裏麵哭嚎的小孩,此時對這些糖果而升起來的念頭隻有敬而遠之。
“你想玩點什麼呢?”值班的護士小姐把她帶到玩具區,“這裏有積木、蹦床、玩偶和拚字遊戲。”
“我可以自己看會兒書,”伊迪絲說,不適地甩開她的手兀自走向角落,“把那本兒童繪本拿給我。”
“你沒有學習過怎麼說‘請和謝謝’嗎?”
伊迪絲驚奇地瞪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見了什麼。
“請說:‘可以請您幫我拿一本兒童繪本嗎?’”護士小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伊迪絲認為很粗魯。
她把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臉頰憋得通紅,這才顯出幾分有活力的模樣。
見伊迪絲遲遲不張嘴,護士小姐假裝站起身想要離開,而沒走兩步,她的衣擺就被一隻小手抓住了。
“請……請您可以幫我拿一本兒童繪本嗎?”細弱蚊蠅的童音從伊迪絲嘴裏傳來,雖然語法顛三倒四,但至少清晰地表達出了她的意思。
“太棒了!”護士小姐鼓起掌來,使伊迪絲的臉更加發燙,她替伊迪絲拿來了高處的兒童繪本,並且為她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這才離開休息室。
但留下的伊迪絲卻無法像往常一樣專心致誌的看書了,她想起被人稱讚的感覺,一股暖流順著流淌進胸膛,使她覺得胸口熱乎乎的,耳根也不斷發熱。
而隔著玻璃窗,她突然注意到父母從醫生的辦公室走了出來,三人似乎正在交談。
母親掏出一張繡花的手絹,擦拭著眼角流出的淚水,父親麵色凝重,和醫生鄭重地握了握手。
莫名的,伊迪絲覺得他們一定是在談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