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花開又見彼岸繁 兩處遊魂一處歸(2 / 3)

鄭儼聽聞也是滿心蒼涼,他一拳擊在石柱上,“太後,早知道當年一刀結果了他,也不會留下這個禍害。讓我陪你一起去鹿苑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仙真淡淡一笑,“不用了,聽說那是接引的花,也許我能看見阿懌,若見到了他,你們又再打架怎麼辦。”

徐紇聽出仙真口中的厭世,他勸阻了鄭儼的執意相跟,“去吧,太

後會如願以償的。”

入夜,仙真簡單吩咐了元雍和白整,若是爾朱榮大軍壓境便不再反抗,群臣舉城而降,免得百姓遭殃,生靈塗炭,後妃則由白整護送出宮,暫居瑤光寺再在太平些時候遷至永寧寺。

隨後,仙真不帶一名隨侍,隻一身紅色紗衣,騎一匹與元懌一樣的白馬,從閶闔門而出,一路向鹿苑方向奔馳而去。

行至那記憶中的彼岸花處,卻發現未能看見那一片的豔紅,隻是彼岸花葉的吐露新芽。仙真躍身下馬,奔跑的想尋找一絲的絢爛,一切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同,不曾想要在看見那片火紅她需要再等幾個月的時光。

仙真滿心憤懣和悲愴,指天大罵,“為什麼,我何時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對我。讓我這一生愛而不得,得而複失,讓我認為自己擁有了,沒想到你讓我失去更多。如今,我身邊再無一人,你可是滿意了,可是真的滿意了?”

說到傷心處,仙真滿腹的委屈和積攢多年的淚水滿滿的傾泄出來,她情不自已,跪在地上,頭深深的埋在那片綠色中。她不知道此時一襲紅衣的她在那片綠色中是那麼的醒目,一個僧侶裝束的人聽見哭聲,放下了手中的經書,緩緩的從山下走來,循著聲音,看見了那簇豔紅。

仙真哭著哭著,突然聽見一個腳步聲越來越接近,腳步聲的頻率是那麼的熟悉,她收住淚水,抬頭處,先看見的是一雙僧侶的芒鞋,再緩緩看去是一襲袈裟,當看到那張臉時,仙真驚訝的睜大眼睛,“阿懌,是你嗎?”

她沒有看錯,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清河王元懌,原來那日楊甄生因為自己身形與元懌相差無幾,曾經連仙真也錯認過,所以他勸元懌與他易容入宮,所以被元乂劉騰關在永巷門外的是元懌,在永巷內拚死想見仙真的卻是那癡心的楊甄生。而這一切都是徐紇規劃的,他擔心元懌不會聽勸暫時避禍,所以就命侍衛給他下了迷藥,遠遠帶出洛陽。當元懌醒來時,已經是楊甄生代替清河王被葬,羅漪雲觸碑而亡,羅太妃帶領全族避禍,而他最愛的女人被囚禁在北宮。

元懌心灰意冷,便在這鹿苑山下的永安寺出家,今日外出誦經打坐,卻沒想到看見這個朝思暮想的女人。

仙真看著元懌怔怔的盯了許久,摸著草瓣的手重重發著抖,最後連身子也開始顫抖,那熟悉的眉眼,那豐神俊秀的身姿何嚐不在腦海中百轉千回?而今,本以為伊人逝去,天人永隔,卻未曾想此時能再重新麵前鐫刻!

眼中盡是狂喜,驚詫,想到他一定是在那場血腥動蕩中輾轉偷生活了下

來,便在心裏也明媚喜氣了起來,千言萬語亟待訴說。可是片刻後心裏又慢慢轉為失落和羞愧,她知道自己在宮外的謠言,她不知元懌會不會相信她的被逼無奈,多年來,他竟然沒有透露給她一絲音訊,是否已然放棄了她?一時間,仙真柔腸百轉。

元懌看出她的失落,這八年來他從未忘了她,也偶爾在化緣時聽到宮內流出的傳言,他信她,卻不願再去給她再添惡名。

兩人相視無語很久,元懌打破了沉默,“施主何事悲傷?”

仙真見其姿態,也心知滄海桑田,重逢無期,再見隻是離人,內心驚訝和狂喜瞬間冷卻,灰敗,便淒然答道,“曾以為的不圓滿,現在已然圓滿,再無嗔癡了。”

元懌嘴角微微抽搐,咽下了最想說的話,隻是一句阿彌陀佛。

仙真望著眼前思念成真的身影,似是夢中之境,釋然的淺淺一笑,“真好,沒有那觸目驚心的血紅,卻見這一處生機,不問因果,不問生死,足矣。敢問大師法號?”

元懌答道,“貧僧法號一癡。”

淚滴從眼中流下,滿目朦朧中,這一襲落踏青衫似遠而近,和思念中的樣子重合,須臾間,仙真仿佛又回到了二八年華,輕煙弱柳,巧笑嫣然,他彈琴她舞劍,他呈一盤紫晶,她歌一段歡愉,山水有情,鮮衣怒馬,縱使從此殊途,也是一生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