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地方小,老板一人在那忙前忙後,見著這麼多人,趕緊又燒起一鍋水。
大多數將士也不要茶,拿著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到老板那添滿水,茶錢照給,倒給老板省了一番事。
小攤子旁邊隻擺了四張桌子,其中三張早就坐了人。
崔小宛和幾位副將隻好擠在剩餘的那張小桌,等著老板上茶。
這一路上,崔小宛沒浪費任何一個休息的空當,剛一坐下,便從懷裏掏出一本書翻看起來。
隻是沒看幾頁,就有竊竊細語傳到她耳旁。
“快看,那就是崔晚崔將軍吧?”
旁邊一個小桌,有個茶客突然看到崔小宛的臉,忙拍拍同桌的另一人,一手半掩了嘴,“噓,別那麼明目張膽。”
另一人回頭朝茶寮的老板要了一碗豆子糕,假裝隨意一瞥,又立馬將頭扭回去。
“原來鎮西將軍當真如此年輕,我一直以為隻是傳聞!”
“是啊,當真如杜公子所畫,神清骨秀。不過我有點好奇,這瘦胳膊瘦腿的,能提得動刀嗎?”說到這,還嘖嘖兩聲。
那兩人自以為將聲音壓得很低,奈何習武之人耳力好,這對話是一字不落,全進了崔小宛耳朵。
原先以為畫作是在晸京拍賣,頂多就是晸京的達官貴人能認出她來。現在隨便在附近州城的一個小茶寮都有見過畫作的人。
淦,比全國通緝還可怕。
她擰了眉,書頁嘩啦翻得飛快,心中多少對賣畫的杜行之有些遷怒,神色逐漸不耐。
偏偏那兩人還在那叨逼叨。
背對著崔小宛那人不敢回頭,但嘴上沒停,“崔將軍在看什麼?”
“擋住了,看不清,但我猜不是軍陣就是兵法。”
“喝個茶的工夫,還不忘看書?”
這一句音調有些高,剛說完就被同伴猛地戳了幾下。
“我聽說有些隻會耍刀弄槍的將軍,就怕別人說他們胸無點墨,不識一丁,所以拿本書做做樣子也是可能的。”
“不可能,崔將軍文韜武略,婦孺皆知。他應當不是那種人。”
“是不是誰知道呢?”
崔小宛冷著臉,將腰間的大橫刀解下,重重放在桌上。
“鏘”!
小茶寮瞬間安靜下來。
旁邊那桌起話頭的人抬眼瞄到崔將軍的神情,被她冷厲的目光一刺,差點直接跳起來。
另一人連忙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碗,“咳,喝茶喝茶。”
崔小宛將書頁一合,扔在桌麵,扭頭看楊副將,“還有更簡單的嗎?”
怎麼回事,將軍當真連這都看不懂了?
楊副將苦著臉,將桌上那本《說文》收進自己的包袱,“要不……一會兒進城,末將再替將軍找找《識字三千》?”
“噗——”
旁邊那桌的人噴了一口茶出來,喉頭發癢,又怕再引起軍爺不高興,捂著嘴不敢咳出聲,憋得眼睛通紅。
《識字三千》,他那六歲的侄兒早都學完了。
崔小宛點點頭,“行。”
這裏與她原來世界的文字還是有相通之處,她學起來也不難,待她把字認全,再去找戶部要份名單,一戶一戶排查。
那三個倒黴催的,不像她還能投到大將軍身上,指不定在哪受苦呢,得盡快找到她們。
她拿起大茶碗,仰頭一飲而盡,將唇邊水漬利落一擦,站起身來。
嚇得旁邊那桌人打了個哆嗦,剛喝下去的茶差點直接尿了出來。
是誰說崔晚崔將軍是個儒將,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這一看就是個修羅惡鬼。
“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