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鏡子裏一襲白紗的自己，李芸樺仍然有著深深的不真實的感覺。
她今天要結婚了。她要嫁給葉明傑了。
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小芸啊。”李芸樺的母親推門進來，梳妝台前女兒一襲婚紗的身影讓她眼眶一潤，一時萬般感慨湧上心頭。她和李芸樺的父親離婚後，女兒就跟著前夫過日子，前夫去世後女兒就一直一個人生活。她不是不愛自己的女兒，但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解釋得清的。幸好李芸樺極為懂事，從來都沒有恨過她這個母親，如今嫁了個人人都羨慕的金龜婿也沒有忘記她這個母親。這輩子除了生育之恩她沒給過女兒什麼，她對女兒有太多的虧欠和內疚。
婚紗太重行動不便，李芸樺維持著坐姿轉向母親這邊。她見母親眼中含著眼淚，心裏也是一酸，“媽，怎麼了？”
李媽媽悄悄擦了擦眼淚，“徐教授和張律師都來了，在客廳裏等你呢。”
“啊，他們來了？我都弄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李芸樺提起裙擺便要站起來，李媽媽快她一步攔住了她。
“小芸啊，等等。”李媽媽打開背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有些年頭的木製鑲金首飾盒。
李芸樺記得這個首飾盒，哪個小女孩不喜歡漂亮的東西，尤其是珠寶首飾。小時候她常常翻這個首飾盒裏的戒指、項鏈玩，因為這個，她沒少挨媽媽的罵。父母離異後，母親離開了家，這個首飾盒也就和母親一起從家裏消失了。
“小芸，這個首飾盒是你爸爸家傳下來的，據說是你祖母的東西。女婿是個有錢人，媽媽也給不了你什麼，這個首飾盒是當年結婚的時候你爸爸給我的，我想著現在是該交還給你了。你爸爸這輩子最愛的就是你，他要是知道你今天要嫁人了，也會欣慰的。”
這麼多年了，母親也老了。這些年裏李芸樺不敢說從來沒有埋怨過母親。父母剛離異的時候她也會哭著問父親母親為什麼不要她了。而當她愛上那個人之後她才知道，因為愛情，人們會有多勇敢；為了愛情，人們又會做出多少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對於母親當年離開自己，她放下了怨，多了一份理解和寬容。
“謝謝媽。”
李芸樺雙手托著首飾盒，轉身悄悄地抹掉眼睛裏的淚。她將首飾盒擱在梳妝台上，攙著母親出了臥室。在客廳裏等候的兩個人聽見動靜，都轉過身來。
穿著寶藍色正裝的是李芸樺的學姐徐靜。對李芸樺來說她亦師亦友，也是她間接促成了李芸樺的這段姻緣。站在徐靜身邊夾著公文包的瘦弱男子是葉明傑公司的法務律師張誠，在結婚前李芸樺就認識了他。無論什麼時候張誠都是標準的領帶、西裝、公文包的“三件套”，好像隨時都準備要上庭一樣，沒想到今天也不例外。
李芸樺掩口一笑，調侃道：“張律師，今天你老板都休假了，你還上班啊？”
張誠無奈地一攤手，“沒法子，資本家就愛剝削無產階級的剩餘勞動力。更何況我老板那是資本家中的資本家，那心，比金剛鑽還硬。”
李芸樺裝作生氣道：“啊，我可是都聽到咯！”
張誠慌慌張張地一拍腦袋，做出後悔不迭的表情，“哎呀哎呀，我都忘記了，竟然在老板娘跟前說老板的壞話，看來明天要回家吃自己的了。”他誇張地一把拽住李芸樺的手，苦苦哀求，“老板娘，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裏還有條嗷嗷待哺的狗的份上，千萬別把剛才的事告訴您那英俊瀟灑英明神武氣宇軒昂的老公。”
張誠本來眼睛就小，擠眉弄眼下更是隻剩一條縫了。李芸樺忍俊不禁道：“好啦好啦，看在你家小寶的份上，我保證不說。”張誠家裏上有老下有小那都是胡扯，不過他真的養了一條無比可愛的威爾士柯基，賣起萌來讓人心都要酥了。“明傑那邊都好了嗎？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剛才打過電話了，老板那邊已經都到了。”張誠邊說邊打開公文包，取出一遝文件遞給李芸樺，“這是婚前協議，老板娘，在儀式前需要你簽個字。”
“啊，是了，差點忘記這事。”李芸樺接過張誠手裏的紙筆，想也沒想就直接翻到了簽字的那一頁。
李媽媽第一次知道女兒和未來女婿之間還有這樣一份東西，心裏頭怪不舒服的。女婿風度翩翩又事業有成，年紀輕輕的已經擔任過好幾家公司的高管，現在是一家大公司亞太區的首席執行官。自己的女兒固然也是極其優秀的女孩，但說到門戶，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家庭。在外人看來怎麼都是女兒高攀了女婿這個人人眼裏的鑽石王老五。可女婿能看上女兒就不是會介意門第的人，既然不介意又為什麼要簽這婚前協議呢？這婚前協議怎麼想都讓人心裏不舒服，好比眼睛裏進了沙子，不揉，難受，揉了，更難受。
“芸樺，這……這協議一定要簽嗎？這上麵都說了什麼？”
李芸樺大約能猜到母親的心思，她給了母親一個安撫的笑容。
“媽，你別多想，這些都是我和明傑之前商量好的。明傑怕我將來受委屈，所以有些東西在協議裏就都寫清楚了，省得日後再起爭議。”
李媽媽聽女兒這麼說，心裏才寬慰了些。一直在旁看著的徐靜這時突然說了句：“芸樺，你還是看一遍再簽吧。”
李芸樺見母親和學姐都這麼緊張，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學姐，不用這麼緊張吧，又不是賣身契。何況你看我兩袖清風又家徒四壁的，怎麼想都是我占明傑的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