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小姑罵我。”陳劍最會跟奶奶撒嬌告狀了。
“不罵不罵,快洗手吃飯,有香蔥炒雞蛋,你最愛吃的。”奶奶說。
“阿奶今天打牌是不是又贏錢啊?”陳劍邊盛飯邊問。
“贏啦贏啦,給你買新衣服。”奶奶笑眯眯說。
晚上小姑臨走前偷偷塞了兩百塊給陳劍,說:“把這錢給你同學,他今天故意給你奶奶喂炮呢,最後好像也沒輸多少,但你把錢給人家填上。”
“你怎麼知道他喂炮,萬一真是他倒黴呢。”陳劍推開錢,不想讓人覺得他跟李林好像很好似的。
“全求人碰碰胡,還碰你阿奶三碰,他自摸六條打出去給你奶奶胡,我親眼看到的。”小姑又把錢塞他手裏,“他來回看了幾眼,是你這麼大的牌自摸能打出去?”
“你真沒看錯?”陳劍不太相信,看看手裏的錢,林寶會不會收買了他小姑?
“單單一顆六條,他都沒蓋牌,我看的時候他還捂住把牌充了出去。討老人家開心吧。我們還不是為了討你阿奶開心。記著啊,把錢給人家。”小姑說完出去了。
“好,知道了。小姑慢走,姑爹慢走。”陳劍對著他們的車子喊到。
看看手裏的錢,這個林寶,可能也沒那麼討厭。
在走回學校的路上,李林遠遠看到他的媽媽站在校門口,高興地飛奔過去。
“媽。”苦盡甘來了啊李林心想。
“找你好難,要不要給你買台小靈通?”李林的媽媽叫林燕,“吃飯了沒?媽媽來找你吃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沒吃,什麼好消息,我現在就想知道。”李林笑起來,像林燕。
“吃完飯媽媽帶你去個地方,我在這等你,你先回宿舍拿套換洗的衣服。”林燕說。
“好,我馬上。”李林跑回宿舍,臉上的喜悅都藏不住。除了過年跟媽媽回來老家,上一次跟她出去玩是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了,反正還沒上學。
餐廳挺大,暖黃的燈光。飯點人還是挺多的。很久很久以前李林的爸爸應酬多,偶爾會帶上他們母子倆,長大後就沒有了,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的,不記得了。
自己總是記不住事。
“一會兒媽媽有個同事要過來一起吃飯,你介意嗎?”林燕跟李林溝通的方式像朋友一樣,沒有任何大人的架子。
“不介意啊。”李林看著菜單,沒注意到林燕臉上的喜悅,“媽我想吃炸小饅頭。”
“好,你點,加一個清蒸石斑魚,其它的你決定,媽媽打個電話。”林燕起身到外邊打電話。
李林知道自己的家庭條件不差,但杜絕鋪張浪費的標語可是打在騰達廠的圍牆上。三個人,三個菜是合適的,加個小饅頭。
“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剛點好菜,林燕回來了。
“挺好的,就成績往下掉,數學好難。”李林如實說。
“我聽同事說,他們孩子報那個補習班,好像很有效果,要不要媽媽幫你也報一個?”林燕對學習這塊不是很懂,她學曆並不高。
“啊?不了。我不想去。”李林不想周日還要再被數學荼毒。
“奕辰,這裏。”林燕對著門口的男士揮手。
李林轉頭看過去,米白色高領毛衣,淺灰色外套,穩重儒雅,是腦海裏冒出的詞。
“我兒子李林。兒子,這是嚴叔叔。”林燕給他們倆做了介紹。
“嚴叔叔好。”李林給了個禮貌的微笑。
“新年快樂李林,經常聽你媽媽提起你,說你特別乖巧懂事。”自然柔和的微笑,溫和渾厚的聲音,落座後問林燕點菜了嗎,林燕回他的笑容很甜。
“在二中念高二了是嗎?”嚴奕辰十指交叉,手腕搭桌沿上,側頭看著李林說話,舉止讓人舒服。
“對。嚴叔叔是本地人嗎?”李林好像明白了什麼。
“不是。口音聽得出嗎?”嚴奕辰笑容也柔和。
“是,我們這邊的人講話語氣比較直,您不太一樣。”李林說。
“這座城市很美,人很熱情,我很喜歡這裏。”嚴奕辰說。
李林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他習慣於不讓別人冷場,所以都會順著別人的話往下接一兩句,但是現在,他什麼也說不出口,甚至連笑容都沒有了。
“上菜了,我們先吃飯吧,邊吃邊聊。”林燕適時地岔開了話題。
李林便開始埋頭吃飯,也許這隻是一餐簡單的同事聚餐。
晚飯後,三人打車去了一個小區,嚴奕辰把母子倆送到單元樓下,目送他們上樓。
“媽,我們這是去哪?”李林沒有來過這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林燕掏出鑰匙,三樓301,進門,兩居室。
白綠地磚,淺黃色的木門,很質樸的感覺。林燕打開左邊的門說:“兒子,來,這是你的房間。看喜不喜歡。”
不可置信,緩慢的腳步,陌生的環境,他媽媽說這是他的房間,真是個神奇的說法。房間裏的床櫃桌椅是一個係列的,藍白色,挺高級的感覺。被子已經鋪好,灰色的兔子,李林笑了,十七歲了,還是兔子。
“喜歡嗎?”林燕又問了一遍。
“媽你買的房啊?”李林隻能這麼猜。
“對,單位房,媽媽排隊排了好久才輪到。你要是不想住學校可以來這裏住。”林燕笑著把手搭在李林的肩膀上。
“那爸呢,他也來嗎?”李林轉頭看向林燕,問。
林燕的笑僵了一下,是:“你爸,要住廠裏,方便上班嘛。媽媽住這裏也是因為離單位近。我兒子真的越來越帥了,你先洗澡。”
李林洗完澡出來,林燕遞了鑰匙給他,說:“鑰匙給你,一把大門的一把你房間的。”
“謝謝媽,我在學校住就可以了,來回跑太費時間。”李林接過鑰匙。
“那行,都隨你,我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周末要是想過來吃飯就先打電話給我,萬一我跑車不在家你不用白跑一趟。”林燕說。
“好的我知道了。媽吹風筒在哪裏,吹幹頭發我先睡了。”李林今天經曆的事情有些耗神,加上沒有午睡,現在非常困。
“等一下。”林燕在電視櫃下麵的抽屜裏拿出吹風筒,“媽媽幫你吹好不好?”
“媽,我十七了,還高你那麼多。”李林覺得他媽媽今天有點反常。
“哈哈哈,我兒子不可愛了,不粘媽媽了。”林燕笑笑坐到沙發去了。
吹好了頭發,坐沙發上摟了摟林燕的肩膀,說:“我媽最好了,要我陪你看電視嗎?”
“你真像你爸,哄人的時候嘴特甜。”林燕說。
“我爸嘴甜?我怎麼不知道。”李林有些吃驚。
“小孩子早點睡覺,我這裏沒有書,要去幫你借一本嗎?”兒子愛看書她還是知道的。
“去哪借?對門嗎?不用的,我今天好困要先睡了。媽晚安。”
躺在新床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嶄新的味道,很奇妙的感覺。在此之前,他沒有房間,睡在客廳的沙發床上。十七歲了,早該明白父母各自一個房間是什麼意思,隻是,他不想承認。
睡覺,睡覺最棒了,把煩惱隔絕掉,新年快樂灰兔子,晚安灰兔子。
日曆雖然是新的一年了,對於中國人而言,過了春節才會有新年的感覺。
陳劍一直沒找到機會把小姑塞給他的錢給李林,他不知道找什麼理由給,現在他們的關係是不是有點尷尬,他是不是太斤斤計較了?
李林看起來是那種不惹事的好學生,但他確實踢了熊俊勇,打球就打球,哪怕真要動手也得等比賽結束是不是,場上動手算幾個意思,還有,場上動手了裁判不是應該直接取消他們的比賽資格嗎?居然讓他們給贏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當時居然給忘了。
被咬是小事,輸球是大事,高一沒有籃球賽,好不容易高二能一展英姿,竟是這種結果,每每想到又氣了起來,不行,這氣還是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