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秀士忽然抬手打斷“天後”的話語,目光炯炯直視她端莊秀麗的臉龐。
良久,白衣秀士輕輕歎息,端起酒杯道:“某家……不是他,也做不成他。這杯酒,敬你!”
天後冷笑著端酒飲下,神色戲謔的盯著白衣秀士的眼睛,問道“怎麼?看不上本宮?本宮貴為天之皇後,三界之內誰敢不尊!即便本宮生的不堪入目,難道至尊天後的身份,也入不了叔叔法眼?哈哈哈!還有比折辱一個天之皇後,更讓一個男人血脈僨張的事?”
“天後”忽然長袖一拂,將身前的菜肴酒具,統統掃落在地,纖纖玉指指向白衣秀士,尖聲叫道:“既然他願意這樣化解與叔叔之間的恩怨,本宮便成全他!!!”
“天後”搖搖晃晃站起,繞過桌子走到秀士身側,取過白衣秀士麵前的酒杯,淺飲了半盞,帶著緋緋香風,俯下妙曼的身子,用雪藕般的胳膊輕輕挽住白衣秀士的脖子,嬌聲膩氣的秀士耳畔說道:“隻要小叔叔不嫌棄,喝了這杯酒,要了本宮……我們從此互不虧欠!本宮,隻會想著叔叔的好……”
“夠了!”
白衣秀士猛然站起,一腳踢翻桌案,怒目瞪著“天後”,揚起手臂一掌,狠狠打在“天後”晶瑩如雪的臉龐。
“天後”跌倒在地,嘴角滲出一絲鮮紅,她看著勃然大怒的白衣秀士咯咯地瘋笑,“叔叔嫌棄本宮?告訴一個秘密與叔叔知曉!叔叔你瞧,這是什麼!”
“天後”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藕般豐盈手臂,一點奪目的朱砂痣躍然皓臂在上。
“天後”指著手臂那顆朱砂痣,對著白衣秀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見過吧?哈哈!哈哈……叔叔能猜猜它是什麼?你猜不到!叔叔一定猜不到!它叫守宮砂!如果以後叔叔遇見點有這痣的女子,要好好憐惜……我的夫君……嗬嗬……哈哈……萬年夫妻啊……”
白衣秀士看著“天後”臂上的那點嫣紅,隻覺得觸目驚心。他呆立原地,久久,不能說出一個字。
“天後”慘厲的笑聲回蕩在金碧輝煌的大殿,悠悠不絕。她指著殿上花容失色的一眾妃嬪,對著白衣秀士說道:“看見了嗎?我們都怕你!所有人都怕你!自從血濺宮廷的那天,我們都怕你手裏的誅邪劍!自從那天,我們成為奸邪!成為惡徒!因為怕你,他把誕下的血脈東塞西藏!卻被你一個一個找出來,像狗一般屠了掛在牆上!因為怕你,他不碰我,留著我的完璧身子,想用屈辱化解恩怨!”
“天後”昂著高貴頭顱,繼續說道:“你不再是誅邪神將!你是浩劫!三界之內所有人的浩劫!叔叔要女人嗎?本宮是三界之間最尊貴的女人!他把本宮給你!叔叔心裏不痛快,要殺人?好,這裏所有人叔叔都可以殺。隻是請叔叔一次把我們全部殺光!就用誅邪劍,一劍下去,魂飛魄散!一了百了,不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我們全都活夠了!提心吊膽的日子活夠了!我們想痛痛快快的死!”
“天後”說出的“浩劫”二字,深深震撼白衣秀士的心神,他默了默,抬頭用複雜的眼光看著在殿上惶惶恐恐跳舞的妃子。
半響,白衣秀士喃喃自辯道:“某家非是好殺之人,如非昔年……大哥他……哎,他毒殺二哥和某家也就罷了,卻盡數誅殺二哥膝下的九子、八女,那一十七個孩子啊。所以,一報還之一報,某家未曾多殺一人……”
白衣秀士皺眉,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道:“如果沒算錯,某家九次破界飛升,隻殺得一十三個真龍血脈,尚有四個節餘……”
天後嘿嘿冷笑:“不虧!不虧!叔叔不虧!嘿!那些天帝血脈,天之驕子!整天活在誅邪劍陰影之下,生怕哪天你會突然找到殺出來,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這些年抑鬱而亡的皇子,最少不下十數。他們,皆因叔叔惡名而死,想來叔叔還有得賺!”
白衣秀士哈哈一笑,樂嗬嗬對著身邊童子說道:“某家的惡名,多半占了你的光。誅邪兒,你的靈體修成不易,難得又有智慧,隻是你鋒芒太露,劍心還需磨礪!哎,這一世你也不虧!真是不虧!哈哈!”
那童子靦腆一笑,忽然睜大眼睛盯著白衣秀士的頭頂,大聲驚呼:“主公!你……你……你的……”
隻見白衣秀士一頭烏黑長發,正慢慢由黑變灰,又慢慢由灰變白。英俊的臉上逐漸浮現點點斑紋,仿佛頃刻間蒼老了許多,筆直的脊梁也變得佝僂。
白衣秀士微微一笑,從容地整了整衣冠,拂了拂肩膀上凋零的發絲,淡淡說道:“某家大限以至,兵解在即。生死於某家而言,乃尋常事爾。誅邪兒,切莫傷悲,莫要損了道心。還有幾刻時光,隨某家出去舊地重遊,緬懷一番。”
白衣秀士向著童子招招手,那童子立時化為一道流光飛起,躍入他身後劍匣,化成一柄三尺青鋒。
白衣秀士舉步欲去,卻又頓住身形,轉身走到天後身畔,作揖深深行了一禮,朗聲道:“今日一別,永不相見!將白不認兄長,心間卻始終恭敬嫂嫂,望嫂嫂多多珍重,將白告辭!”
說罷,白衣秀士看了眼高台上四分五裂的龍椅一眼,冷冷一笑,拂了拂衣袖,轉身大步向殿門走去。
望著白衣秀士的背影,“天後”如釋重負的重重吐了口濁氣,忽然,她想起那件要緊的事情,開口呼喊:“叔……將白!你想問他的那句話是什麼!”
白衣秀士停在了宮殿門口,卻遲遲沒有回頭。
宮殿裏一片寂寥,落針可聞,誰都想知道那個答案。九次轉生,九次兵解,受常人不能受之苦,他究竟有什麼樣的話,要問天之皇帝!
沉默片刻,白衣秀士忽然抬手揮劍,劍光破殿而出,身形化作一顆璀璨流星,直衝雲霄,疾射天際,一去不複還!
……
……
數金甲武士潮水般湧入大殿,密密麻麻,圍擁“天後”左右跪倒一地,請罪請罰的話語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天後”出神的遙望著天際,心間回憶著三日來的點點滴滴,想從中找出一些端倪,可惜毫無頭緒。
良久,氣氛沉悶得連呼吸都困難的大殿裏,響起威嚴卻不失清麗的聲音。
“天有棄將,名之曰白!九世轉生,屢犯天庭!人神共憤,其罪難書!責遣三界,共合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