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大化、最多樣化、最深度化的發呆(1)(1 / 3)

忘記的是工作,想起的是生活

夏季又過去了,我們還在冒充夏天那個清涼的自己,隻可惜短裙下偷偷地套了黑色絲襪,薄薄的小衫外不得不套了件風衣。我走進五道營胡同裏的某咖啡廳,使了很大的力才把門拉開,可一陣風吹來硬是把它又送歸了原位,仿佛在告訴我:嘿,姑娘!您在北京,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我再次吃力地拉開門走了進去,邊揉著被眯的眼睛,邊四處找約好的朋友。他坐在窗邊,我冷得哆哆嗦嗦地走過去。服務員送上了熱水,可還是無法驅走身上的寒冷。

尚未供暖的北京,11月是最為痛苦的。據說這個月份是情侶分手月,因為天冷了,心也冷了。似乎所有柔情蜜意的畫麵都應該出現在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

我縮成一團,眯著眼看窗外漫天隨風飄落的枯葉,對麵前的朋友道:“我都忘了現在是秋天了,夏天總是那麼快就消失,它屬光的啊?”

“啊?”他一下蒙了。

我指了指被眯的眼,把頭探到他嘴邊:“屬性的屬,光速的光!風一樣的姿態,嗖嗖而去。”

他邊幫我吹出了眼中的灰塵邊道:“播糠眯目。”說著指向我左胸的方向。

我下意識地猛退了回去。

他不屑地一笑:“小心髒兒,你一說這樣的話就是又想念新西蘭了,你得愛國,老想那大農村幹嗎!”

“……大農村……”我無言以對。

大農村,這就是很多周圍朋友給這個國家起的代名詞,即使我每次都要掰開了揉碎了,外加展示圖片地告訴大家,在新西蘭的城市裏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牛羊群滿街跑的。

“不,不,我哪有不愛國,我想念新西蘭純屬是想念一種生活狀態。”我手舞足蹈地解釋。

“什麼狀態?”他淡定地問。

我一時愣住了,張開嘴,加速地運轉大腦,盡心竭力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闡述我所想表達的那麼一種狀態。

我立直身子,深吸一口氣:“發呆!”

那兩個字從我唇間鑽出來之後,就遭到了一陣嘲笑和貶損。一個女孩去了新西蘭那麼多年,學到的生活狀態竟是發呆?

然而,這個形容很精準,那種生活狀態就叫作“發呆”,不僅僅是狀態,更加可以升級成一種愛好。我一拍桌子,一跺腳,一梗脖子,自言自語地道:“呆,就在那裏,看你會發不會發。”

熱水隨著桌子的晃動溢出了少許。我們就像那溢出杯的水,時常會想找機會逃出杯邊,不去為人解渴,而是肆無忌憚地找地方發發呆。

發呆真的不僅僅是梳著倆小辮兒,坐在院門口兒傻了吧唧地望天,而是在喧囂躁動的社會,熙熙攘攘的時代去喘息,補充所需的氧氣。

日程月課,我們擁擠在地鐵的各號線路裏。開了一條新的線路,我們就總是期待自己所坐的線路人可以少點,然而不管開多少條新線路,所有鐵皮車廂裏永遠上演著沙丁魚罐頭的包裝之法。清晨,隻要一個不小心按下鬧鈴,就麵臨遲到扣錢的危機。驚醒後,雙腳穿了不同的高跟鞋出門,自己卻不曾意識到,連滾帶爬地奔去公司。在手指靠近打卡機的那一刻,高矮不一的鞋跟突然使雙腳失控,一個屁股蹲摔在地上。爬起來手指迅速按下打卡機,顯示遲到一秒鍾,如不想被扣錢,就必須把為何穿了不同的高跟鞋和摔倒向人事部解釋清楚。工作中,恨不得自己是《生化危機》裏被克隆的人,分別去見一至十號領導,去一至十號會議室開不同的會議,為一至十號的客戶分別寫出方案。回到家,各路親朋好友關心我們的人生大事,為了逃避這些追問,我們恨不得要說自己是取向有問題。睡前上上微博,那裏卻都是在喊著失眠的人們,他們說,那是忙碌的慣性,一般會“慣”到淩晨三點,因此第二天的按下鬧鍾,遲到,解釋,忙碌,如噩夢般循環。

每每此刻,我們就想清理下大腦內存,放空、發呆。因此,本著助人為樂的優良品質,我每年都會同幾位在微博上喊失眠的朋友去新西蘭發呆。

如果說可以讓發呆最大化、最多樣化、最深度化,那麼新西蘭這個國家再合適不過了。在那裏來來回回的十餘年中,我練就了一身多樣化發呆的本領,近則在海邊、在山頭,遠則在山穀、在湖泊。發呆的同伴,簡稱呆伴,也是不定式地隨緣而現,也許是一隻海鳥、兩隻企鵝、三隻海豹,甚至也許是一個叼著奶嘴在我腳下練習爬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