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幾年,到關東去的人都不願意回來,都成了海南丟。關東要是不好,三兒你能掙到那麼多的銀子。在咱們老家八輩子也掙不到那麼多的銀子。我和你娘都老了,出不了遠門了,要到關東,你就帶著你的兄弟們和侄子們去吧。我和你娘還得守著這個家,老家沒了人,誰給你奶奶上墳燒紙,誰給咱們老孔家的祖宗守墓。因為家裏窮,從小沒給你定娃娃親。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有沒有人給你說媒,有沒有那合適的姑娘?”
“男兒十五有誌於學,三十而立,我剛過三十歲,正是而立之年,等到我在這個世上創立了自己的事業,我再成家娶親。”
第二天晌午,孔家的院子裏飄出了一陣陣飯菜的香味,那股魚肉味兒飄得村裏村外都能聞得到。左鄰右舍的鄉親們都來到了孔家院裏,他們搬來了自己家的飯桌,放下,擺上菜肴,倒上酒水。人家孔老三回來了,人家在碼頭還有一條大蓬船。發了財了,衣錦還鄉了。
男人們喝一口酒,再夾幾口菜壓酒。女人們隻把桌上的湯菜喝了,把煎炒燒溜的菜倒進自己預備的手帕裏,帶回家,給老人吃,給孩子吃。這就是山東女人,她們這是在倒包,吃席就是這樣的習慣。吃席的女人們隻能喝湯。
孔昭德說,“嬸嬸大娘們,你們敞開肚子吃吧,今天的菜,管吃管添,你們別舍不得,你們吃多少,我給你們添多少。給家裏老人帶的,我也給你們預備下了。”
村子裏嬸嬸大娘們也感動得直抹眼淚,“三兒真仁義啊!”
孔家本家的叔叔站了起來,他手裏端著一碗酒,他走到孔昭德的麵前,“三兒啊,五叔求你一件事……你這次回關東,把你侄子帶走吧。咱們山東老家太窮了,你侄子連媳婦都娶不上。你已經做出了樣子,帶著你兄弟出去闖去吧,別在老家受窮了。”
五叔的話音沒落,一家本族的親戚裏道紛紛擁到了孔昭德的跟前,三兒啊,你兄弟也十五了,你把他也帶走吧……我們家老大,也叫著嚷著要到關東去,這回,正好,把他給帶到關東。他有出息,就能闖個人五人六的。
孔昭德說,“在家時時好,外出處處難。看著銀子,你們眼饞,但是,你要付出勞動。不出力,沒有人給你銀子。你們要有準備,到了關東,可不是中國人管著你們,那兒是小日本的天下,小日本可不是中國人。你往地下吐口痰試試,他非讓你趴在地上用舌頭給舔幹淨了不可。還有日本的“大金線”,你光著膀子在大街上走,你非抽你嘴巴子不可。”
大金線是什麼東西?“大金線”就是日本警察。警察又是什麼?
回到山東,老家的人什麼都要解釋,警察就是管人的人。你光著膀子在大街上走,“大金線”非抽你的嘴巴子。一邊抽,一邊罵你,你的,牲口的不如,狗的一樣。
那幾個躍躍欲試的少年問,“三叔,我們跟著你幹不行嗎?”孔昭德搖搖頭,“我隻有一條船,船上已經安頓不下你們,你們既然要走出老家到關東去,就是要靠自己,要自己去闖碼頭,從當苦力開始,不要想依靠誰,就要靠自己。”“當苦力苦嗎?”“不苦能叫苦力嗎?”
“三叔不怕,咱們也不怕。山東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三叔已經給我們做出了榜樣,我們跟著三叔出去闖蕩,到時候,也像三叔一樣,掙到了大錢,寄回老家,讓爹娘跟著享福。”
孔昭德這次回老家,呆了幾天後,他走的時候從老家帶出來了七八個本家本族的晚輩,年齡最小的侄子才十三歲。他們坐上了海南丟號,從山東老家,一路向北,順風順水,一夜間就漂到了大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