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藤新平在大連忙碌時的同時,孔昭仁在金州建造自己的大宅院,他要建造那種中國北方獨有的大四合院。大門兩側為門房,左右為廂房,最上為正房。七間正房,左右各五間廂房,左右各三間門房。
孔昭仁建造大宅院的時候,他沒有忘記三弟。他建造一座宅院,也要為三弟建造一座宅院。三弟沒有娶親成家,他惦記的那個人就是芋頭。宅院建造好了,就讓芋頭住進去,他要讓三弟看一看,二哥沒有忘記他。
在日本與俄羅斯開戰之際,碼頭上人心惶惶。害怕大船遭遇不測,孔昭德回過一次老家。他懷裏揣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三百多銀洋而不是銀子。那年月,日本的銀洋值錢,而中國人用了幾千年的銀子已經大大縮水了。因為要償還外國的巨大賠款和債務,朝庭的銀子也不知摻了多少銅鐵錫鉛。後來人們察覺了,再也不喜歡銀子而欣賞銀洋了。孔家老三風風光光地走進了村子,走進了自己老家的家門。出現在他眼前的爹老了,娘也老了,家裏家外還是那樣的清貧。幹糧摻著糠,還有熟悉的地瓜幹子,菜裏一點油腥也沒有。身上穿的衣裳,補丁上麵落著補丁。夏天的衣服就像冬天的棉襖一樣厚。
看見離家近十年的老三回來了,爹和娘都是老淚縱橫,“三兒啊,你可回來了。”
孔昭德給爹娘磕頭,先是認錯,“我不該一走快十年才回老家。爹,娘,我奶奶呢?”
“你奶奶早就去世了。臨死的時候,她嘴裏一個勁地念叨著你的名字。”
大哥孔昭忠佝僂著身子,就是一個未老先衰的小老頭。過了門的大嫂子滿臉都是皺紋,她已經為孔家生下了一兒一女,也是麵黃肌瘦形容憔悴。孔昭仁拿出了幾匹洋布,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銀元,先把家裏的房子修一修,改善一下生活。有合適的,再買幾畝地。
看到這麼多的錢,爹的心提起來了,“三兒,你這銀子幹淨嗎?是不是好道來的?”
“爹,這些錢,是三兒風裏浪裏用命換來的,不是歪門邪道搞來的,你就放心地用吧。”
爹的心放下來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三兒說的話,爹相信。”
“爹呀,你到集市上去買些酒,再買些魚和肉,咱們要請村子裏的鄉親們吃頓飯。”
孔廣大拄著棍子站了起來,帶著兒子來到了墳地。爹指著一座長滿了野草和荊棘的墳墓,“那就是你奶奶和你爺爺的墳,三兒,跪下磕頭吧。”
孔昭德跪倒在奶奶墳前,大聲地喊著,“奶奶,三兒回來看你來了。奶奶,你是不是生我的氣走的?奶奶啊。三兒回來晚了,三兒對不起奶奶……”他一邊哭,一邊訴說,說得爹也心酸,也跟著掉眼淚。
孔廣大問,“你二哥怎麼樣了?你二哥沒說要回來嗎?”
孔昭德如實說,“二哥的生意是做大了,可他的人也丟大了。我跟二哥,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們哥倆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麵了,咱們老孔家的人已經讓他給丟盡了。”
“你奶奶死前留下話,不讓你二哥日後葬進祖墳。這人也怪,你二哥一小的時候,你奶奶就不待見他。我還擔心,你跟他在一塊兒,守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巫婆跳大神。”
“爹,你放心,不管三兒到了什麼地步,我都牢記著自己是孔家的後人。剛到關東那時候,我可想家了,想你跟娘。我這次回老家,你和我娘就跟著我到關東去吧。說句心裏話,關東真的比山東好,吃得好,穿得好,隻要肯哈腰,舍得出力,就能掙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