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們依然固執已見,文天祥是文天祥,而喬心田則是喬心田。他們不能同日而語,文天祥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而喬心田則盡其能讓全城百姓生存下來,有苟且偷生之嫌。文天祥為的是國家,而喬心田為的是小小金州城。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文人和百姓們就這樣僵持著。喬心田的屍體已經有了異味,不能再耽擱了。再拖下去,喬先生的屍體就要腐爛了。但是,人們還在爭執,而且爭執不下,分不出高低,也分不出勝負。
在此時刻,一個人站了出來,他就是城裏的名醫康杏林。在金州城裏,康家行醫五代,妙手回春的故事不少,起死回生的事跡也時有發生。康家的醫德高尚,對於窮人,經常治病不收錢財。治病救命本來就是功德無量的好事,康家在城裏的聲望也很高。
康先生說,人死了,屍體老停放在那裏,那是對於死者的不敬重。先把死者安葬了,入土為安。至於牌位的安放,可以慢慢商量,即使達不成一致意見,那也要找到一個大多數人能夠接受的方法。
大家都同意了康先生的意見,先把喬先生安葬了,人死了,要入土為安。喬先生下葬了以後,果然人們的爭執就不再那麼激烈了。人都不在了,爭執一個牌位的安放,還有意義嗎。
對於喬先生的病,以至於他的後來病逝,康杏林心裏是有愧疚的。喬先生曾經上門求過醫治。但是,康杏林卻將喬先生拒之門外。他的理由是,康家有規矩,那就是不醫治髒病。喬先生患的是髒病,也就不能醫治。憑心而論,對於喬先生,康杏林不能不說他心存妒忌之意。在金州城裏,喬先生的名望威望,都要高於康家。喬先生患上了病症,他甚至暗暗慶幸。他以行醫規矩之名,將喬先生拒之不醫治,不能不說,以其小人妒忌之心,對待全城人的這位恩人。今日,喬先生走了,人們在為他爭執之時,他才站出來,替喬先生說句話。
人們將目光盯在了康杏林的身上,等著他說出一個主意來。此時的康杏林卻像與此事無關一樣,不聞不問,即使有人問起,他也敷衍了事。
倒是有一位名叫孫寶田的年輕讀書人看不下去了,他站了出來替喬心田說話。一個人隻要他為老百姓做了好事,我們就不能忘記他。喬先生為金州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即便不能把他供奉進孔廟,也不能這樣默不作聲。孫寶田提議,我們大家募集款項吧,咱們為喬先生建一座紀念祠堂,這樣一來,喬先生能閉上眼睛,金州城的人心也能安寧下來。
說罷,孫寶田首先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算是他對喬先生的一片敬意。接下來,不管是鄉紳,還是讀書人,城裏的老百姓紛紛拿出家裏的錢財,沒有錢的,拿出自己家的雞蛋和瓜果蔬菜,還有糧食。募集了一大筆錢,城裏的老百姓請來了最好泥瓦匠,在金州城外南山喬家附近蓋了幾間高大的祠堂,請來了最好的石匠,為喬先生刻了一塊功德碑。石碑的背麵,刻著喬先生的生平,記載著他一生當中為金州城老百姓做出的那些貢獻。尤其是在甲午年間,先生置生死於度外,麵對著殺氣騰騰的入侵者,他麵無懼色,慷慨陳詞,拯救全城百姓於危難之中。他的功德,值得金州的百姓永世懷念,他應該享用後人的香火,世世代代……
[一百年之後,喬心田的照片掛到了大連市人民政府的名人紀念堂裏的牆壁上麵,沒有人對於他的生活作風問題再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