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染得城外草原之上盡是溫柔的味道。伸手感覺著這水一樣的溫柔,呂布持著韁繩溜達著馬走到亂葬崗上,迎麵第一眼,就看到了王越。
麵容拙古,衣著破爛,偏又像天狼星一般耀眼,閉目之時,能斂息的仿佛從不存在,睜開眼來,又占盡了所有人的耳目,這就是王越,大漢第一劍師的風采。
好一把利劍!呂布心中卻是如此歎道。
在呂布眼中,王越身上的劍意已經滲透入骨髓,平時如深藏鞘中,縱處鬧市之地身邊人不覺其利,蓬鬆若一老翁,一旦散發開來,又像出鞘的一柄利劍,其鋒銳直刺人的眼睛。
“呂奉先!”王越的眼睛眯成一線,直直的刺了過來。
“正是在下!”呂布眉頭輕皺,渾身氣浪波卷,化作一團圓融的團石,將王越氣息的鋒銳消解於無形之中。
頓住,王越不再出招,仰頭看天,“奉先!世間人都謂我王越嗜名如命,一生中恣意張揚,走遍大江南北,挑戰天下高手,敗盡天下高手,從不給對方留半點餘地,最是冷血殘忍,又入世家高門厚顏求官,想盡辦法欲求進階之機會,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你說,我卻是為了什麼?我王越又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雖然這樣的問題委實太過奇怪,但呂布卻沒有詫異,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說道:“我並不知道你,我隻說說我自己,我呂布自幼無父無母,與狼群中長大,長大後後輾轉於關外草原十餘年,才投身大漢。不是為了別的什麼,隻因為在大汗我才能找到我自己,在這裏我才能感覺‘我’的存在,我的妻子,我的兄弟,甚至很多我並不結識的人。”
“置身於他們之中,我能感覺到‘我’為他們的喜怒哀樂而心情變化,再不會對周圍所有的東西一片漠然,現在的我是充實的,對我的朋友們的關心,對妻子的愛護,對世間百姓孤苦的憐憫,這些種種構成了現在的這一個鮮活的我,所以,我現在,每一時每一刻都有著這個‘我’的存在,我的每一戟都有目標,有戰意。”
“所以,我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有周圍所有我關心的,愛護的,憐憫的甚至是憎恨的人的結合體。這樣的一個人,總是有目標的,總是能夠為了別人而活下去。”
王越聽了呂布的話,低頭沉思了好久,突然仰天爆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忽的一下,王越將肩上的長布包裹拋出,力喝了一聲道:“奉先!你且看著!”說完手往空中一捉,抓住了包裹中掉下的長劍,這柄劍劍長五尺有餘,劍柄近兩尺之多,劍分八麵,正是秦漢間八麵劍式樣。
雙手捉住,王越向天揮動,劍動如山,劍身震動空氣,傳出嗡嗡之響,猶如高山之上,一個巨人舞動軀體,向上天朝拜,手動中風雲相隨,腳踢起地動山搖,每一個動作都與天地相合。
然後,王越有躍起空中,整個九尺之軀忽而化為一隻蒼鷹,在天空縱橫翱翔,忽而化為一隻鳥雀,在枝頭嬉戲玩鬧,最後又化為天地之間一隻孤獨旅鶴,獨自憑吊。
直化到鶴舞蒼穹之勢,王越終於停住,變為天地間一塊頑石。
“呂奉先!我托你一件事情!”王越的聲音忽然變得極為蒼老,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一樣。
“如何?”呂布答道。
“你把這柄劍拿走,幫我找一個傳人。將這劍法傳了下去。”王越語音平淡,仿佛說的不過是平常之事。
“好!”
“既如此,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為交換。你身邊有三個人是別人安排的密探,這三人各屬一方,有陛下的,有世家的,也有江湖上的,負責監視利用與你,你仔細留意查探一下就知。”
呂布點頭示意已知。
“我這個徒弟,我會為你好好培養,有朝一日藝成,讓他來奉你為主。”王越指了指崗下站立著的小七,“他的大名叫做史阿。”
兩人互相點頭示意,呂布回身,縱馬,飛奔而走。
望著呂布的身影消失之後,史阿問王越道:“師傅,為何你們剛才沒有交手,你不是約他來比武的麼?”
“我們已經交手,勝負已知,不需在兵刃相見了,因為,我不想死,他也不想死。”王越解釋的很詳盡。
“那到底是誰贏了?”史阿好奇的張大眼睛問道。
王越聞語大笑:“都贏了,也可以說都沒有贏。”轉身下崗而去,小七忙追隨上去,兩人背影相依,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