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道:“咱們虎豹騎便帶了三百,又有五百步卒,如此多的兵力,突然來到城下,你說他急不急?”頓了一頓,掠起鬢邊一屢發絲,接著道:“再說索達城之事,四叔必有所聞,爸爸帶著族人老幼,來投靠於他,他不肯接納,爸爸就能以族規懲罰他。”
莫吉搖頭道:“你說這些是甚麼意思?我說他突然送很多禮物幹麼,你卻說甚麼索達城的。”
丹妮苦笑道:“我一直叫你白癡,看來很有先見之明。我問你,你生活無憂,待在自己家裏,突然兄弟帶著軍隊氣勢洶洶的上門,你會怎麼想?”
莫吉道:“我又沒有兄弟,隻有一個你。”
丹妮格格笑道:“好哇!你是嫌沒有弟弟是不是?要是獨個兒無聊,去跟爸爸說。”
莫吉道:“我沒這麼說!”
丹妮道:“好罷,不和你亂說了。”
三人按韁徐行,見中軍之處,數百護衛在外,騎兵巡邏,聲勢驚人。大帳規模不小,以白色綢布為裏,棉花填充,氈布圍裹,外加一層油布,占地七八丈,比之徐真上次進去,足足大了三倍。大帳兩側十餘丈外,才是幾個較小帳篷,均為白色油布外鋪,往西看去,整齊劃一。大帳簾子掀開,地毯鋪地,直通裏間。門口數十名大漢來回穿梭,南側等候十餘名侍女。
莫吉大奇,道:“這些人是甚麼時候來的?爸爸剛才叫我去找你,怎麼這會兒又去見客,今天還能去四叔家裏麼?”頓了一頓,躍下馬背,道:“我去看看。”
丹妮叫道:“等等!”
莫吉不停,早去的遠了。
丹妮道:“今天怕是去不成了。”靠近徐真,在他耳旁小聲道:“你要去割掉那個玩意兒,說話算不算?”說到這裏,忍不住格格嬌笑。縱馬往南,不過數丈,停步望著徐真,道:“你來不來?”
徐真滿口苦水,尋思:“為了秋兒,去做太監,值不值?”想到此處,心中一震,尋思:“我口口聲聲說怎麼愛她,可是為她去做太監,為甚麼會猶豫?難道我沒有自己想象地那麼愛她?”腦海之中,秋兒音容笑貌仿佛曆曆在目,此等歡樂生平唯一,隻覺心中劇痛,暗想:“好罷!秋兒能平安無事,我就算送掉性命,那也應該。”策馬上前,跟隨丹妮而去。
二人出得大營門口,見南側村落之中,兀自大批車輛趕來,再看東南側,無數人聚在一側觀看,士卒老遠隔開大營,這些人無法近前,議論紛紛。
丹妮一馬當先,往東側山坡上奔去,但見草場如茵,放眼皆碧,她金發披肩,隨風而舞,銀鈴般地笑聲傳來,徐真半點高興不起來。
山坡不高,卻也不近,二人奔馳好一會,這才到得坡上。下馬步行,馬兒停在一側,自行食草。其時淡黃太陽升起,大地蘇醒,二人並肩立在坡頂,眼看山河之威,天地之情,不僅神為之奪。
徐真歎道:“你的匕首借我用用。你爸爸收走我的劍,一直沒還給我。”
丹妮奇道:“要匕首幹麼?”一邊問,一邊解下腰間匕首。
徐真伸手接過,見匕首長不過尺餘,黃金所鑄,柄兩側各有一個紅色寶石,華美鮮豔。他解開腰帶,便脫下褲子,慘然道:“我相信你是認真的,我就做太監,你不要做出傷害秋兒的事。”揮刀割去。
丹妮大吃一驚,厲聲道:“住手!”
徐真一呆,住手不割。
丹妮瞪著徐真眼睛,滿臉怒色,她呼吸急促,忽而咬牙切齒,忽而傷心欲絕,一雙眼珠便如最精彩地大戲,憤怒、不甘、得意、絕望、憂傷紛至遝來,徐真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眼睛能有這麼多地變化。他心中一動,忽然醒悟過來,這個女孩兒不肯讓自己受傷。默然穿好衣衫,卻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呆立良久,丹妮奪過匕首插回腰間,道:“我不說就是,你走罷。”
徐真道:“謝謝。”遙望北方,當真要走,卻不知何去何從。回索達城,麵對無數人的追殺?或者等哪天運氣好,在街頭碰到秋兒,質問她為何如此對待自己?亦或回去中原,求肯師傅原諒,重入華山門牆。他突然間心情煩躁,坐在地上,尋思:“藍鳳凰和秋兒合謀,排除教內異己,讓我背上殺害大王凶名,嫁禍赫格斯,終於將赫格斯家族趕出索達城。這麼說來,大王之死,必是藍鳳凰所為。她要扶持秋兒登上王位,我就必須得死。否則我這個凶手逍遙法外,她對索達城上下軍民,如何交代?當日金花穀師妹忽然出現,多半考慮到其中緣由,是以秋兒逐客,師妹仍不肯離開。難道那時秋兒已決定將我殺死麼?因師妹出現,我才幸免於難的?”越想越是害怕,終日一起生活之人,變得處心積慮,一心要害死自己,讓自己做一枚棋盤上地卒子。他思潮起伏,渾然沒了生活目標。
心想:“秋兒要做女王,要一統索達城,就差我一條命,要不回去索達城,助她完成這個心願?”轉念又想:“為了當上女王,害死大王、赫格斯無數人命,王宮衛士,山路上的騎兵。秋兒啊秋兒,女王的位子對你那麼重要?你一己私欲,多少人命就沒了?”越想越是憤怒,隻覺秋兒所作所為,與自己一生所持信條相悖。
丹妮久久不語,轉身往馬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