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2章 一半的覺醒(3 / 3)

一向奉行雷厲風行的樺苗,無法對三人解釋清楚撞上牆壁抱上手梓這一切的原因,他從回來的路上到現在一直在反複考慮的,因為無法確定。雖然有對那份經曆的記憶,然而並沒有什麼可以證明的東西,這也無可厚非。

(如果問下前輩如何得知那扇門的細節問題,可能就能找到些什麼線索吧。)

如此半信半疑,但也不能將自己看到的一切歸於摔倒撞上牆產生的錯覺。他這麼毫無平時的樣子反反複複猶豫不定的理由,自己也明白。就是梵所說,牢牢印在心上的,並且總有些陰鬱預感的。

(……半閉之目……)

隻是想了下名字,浸在浴槽裏的後背上就感到了戰栗。

(為了將世界從破滅中拯救出來,必須找到那家夥的宿主人類麼。)

自己暫且是看到了可能將那一切實現的“半開之眼”。

基於這個現實,輕易就得出了就從辦得到的部分開始這個結論。雖然是來自浮在奇怪的星上的奇怪的人的委托,但是偏見是不好的。而且感受到戰栗這件事並沒有假,再者,他不想把摩芙,裏久還有手梓這些認識的人卷進來。

(……那個人肯定存在於已經覺醒的你的身邊麼。先在學校附近轉轉,從觀察過往的人群這步開始吧。)

這確實很草率,而且有點缺乏戲劇因素,不夠驚心動魄。但是原本他(雖然是個怪人)就是現實中一個市井少年。即使決定拯救世界,也隻能從這種程度的事情做起啊。

(然後,還有一件事。)

一邊咕嘟咕嘟地吹著泡泡,樺苗將依然回蕩在記憶中的稱呼重新找出來。

(似乎……是叫,「破音鷹犬」麼……)

會隨著他的覺醒而出現,之類之類的。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被扔出來了。雖然隻是直覺,

(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啊。)

對於這個不太清楚的「破音鷹犬」,樺苗感受到了與提起半閉之目時一模一樣的陰鬱感。

並且回想以前的話,這種預感往往最後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他這廂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和浴缸之中,那邊裏久搭話道。

“直會,還要繼續幫著找那扇門麼?”

語氣上並沒有什麼責難的意思。裏久並不是在發泄什麼不滿,而是因為摩芙已經事那種情況了,他是在提醒直會要慎重地選擇要不要繼續進行。

對於想的這麼周到的友人,樺苗答道。

“恩,暫且吧。”

這支支吾吾的回答含糊不清。

手梓覺得自己有很大可能接觸到的就是真相,現在要讓大家繼續明知徒勞的尋找也是過意不去。但是他總有一種感覺,既然這個謠言的真實性無從考證,那麼真正的傳聞妖精之門可能在別的什麼地方也不一定。

盡管如此,從梵哪裏接下的尋找半閉之目的任務還很艱巨,而且當務之急是明天帶著摩芙去醫院一趟(在他心目中,已經將這作為已定事項了。)今天一天之內,不知什麼時候,要做的事情已經堆積如山了。

樺苗稍微考慮了一下,提出了一個無可厚非的方案。

“還是再和前輩談談吧。”

裏久也認同,靜靜點了點頭。

之後,洗完澡的兩人向男女共用部分的最大的房間,也就是食堂進發。那邊有幾個人正在談笑,但是不湊巧沒有他們想找的人。

裏久說道“還在泡澡麼。”

“也許已經回房間了吧。”

樺苗回答道。

如果她們倆已經洗完澡的話,他可以打個電話把摩芙叫出來,但是宿舍裏是有著不成文的規定,男女生不可以互相約見。雖然有沒有人遵守是另一回事,但是食堂裏確實是貼著古老而巨大的標語,,上書“禁止喧嘩”。

(食堂的旁邊就是宿管的值班室,想在食堂裏麵做點什麼形跡可疑的事情也不太現實。)

各種考慮加進去。直會和裏久決定今天暫且收工。

“算了,明天再說吧。”

“恩。”

兩人泡完澡出來,腦袋和嘴巴都有些懶懶的。

預料之外的疲累。

萬籟俱寂,深更半夜。

在這一片漆黑中,穿著睡衣的一條摩芙正在緩緩上旋。

將身體交付於緩慢旋轉的浮遊感,緩慢地上旋。

摩芙自身可以感覺到周身被看不見的泡泡包圍,如同置身在水中。

這水不會將身上沾濕,但是那種實實在在纏繞周身的略重水流,毫無疑問是水。

時間過去了數十秒,或者說數十分鍾,不意間腳終於踩到了實地。

腳下踩著的並不是實實在在的土地,而是濕漉漉的,是由厚厚的板葺堆疊而成的地板。

無法看見天空,入目的隻是一間和地板所用材質相同的房間。

而那房間整體大而笨重,還在搖晃著。

雖然沒有一絲光,摩芙並未感到不適。用目之咒力閉上眼睛的話感覺會衰減,即使身處完全的黑暗之中,也能將視力調到薄暮狀態,看清四周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即便如此,摩芙仍出聲問道,用的是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聲音。

“阿魯別特,為什麼要消去光亮?”

耳邊聽聞的是,與這搖晃相稱的巨大而笨重的,木板的傾軋聲。

不久,從房間裏忽然裂出的口子裏,哢啪哢啪,一個濕噠噠的足音由遠及近。這出現的全身雪白的生物,有著四個蹄子,正在發出卡啪哢啪的聲音。

“摩芙,你竟然會來到阿呆船,很少見啊。”

馬之白骨發出了一個有氣無力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那馬靠近摩芙,一邊說著一邊將頭骨搖得喀拉作響。

“哈,是感受到了半開之眼的覺醒,逃回來的?”

“不是。”

摩芙對於白骨在麵前的動作完全不為所動,隻是對於白骨的嘲笑有些不悅。然後表現出一副與相熟之人抬杠的樣子抬起頭,又問了一遍。

“比起那個,為什麼消去了光?”

“啊,破音大人要來星上,就把多餘的光撤掉了。”

馬之白骨,阿魯別特點點頭,轉過四個蹄子退回去。

摩芙拖著拖鞋啪嗒啪嗒跟在後麵,有些意外的問道。

“破音大人會來?”

“因為那些家夥終於要行動了。雖然現在還無法窺見,不過這就是開始前的儀式吧。”

“呼,唔。”

摩芙並不接受這種說法,隻出聲表明自己聽到了。

走在前麵的阿魯別特,隻轉過來長長的腦袋問道。

“你要不是逃回來的,為什麼要上阿呆船?”

“那邊的……”

摩芙說到一半忽然消音,仿佛在抗拒即將出口的不容改變的事實。但是她下定決心深深吸口氣擺脫這種感覺。

“……因為那邊的已經覺醒了,所以我來向破音大人報告。”

“謔謔,實際碰上我們這些鷹犬了麼。”

明明隻有牙齒的嘴巴,卻詭異地帶上了笑意。

“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斬碎岩石的劍豪?一擊必中的槍神?能撒豆成兵的魔術師?能開天辟地的巨炮,不可思議的神力,燃盡地平線的原子彈?不管是何方神聖帶著何種神器來挑戰,都絕對不是我們「破音鷹犬」的敵人!”

哢啪哢啪,可以聽到對方的四蹄,正在興奮地走來走去。

對於他的興奮,摩芙並不應和。或者說,無法應和。

“在如今的日本不會存在你說的那些東西的。”

先否定之後,再輕輕地說道。

“是,小樺……”

“小樺……?”

阿魯別特走了幾步之後想了起來,立馬激動地要跳起來那般叫到。

“喔!想起來了!直會樺苗!小子已經長成了英俊瀟灑的年輕武者了麼?”

“恩,很帥哦,一直都。”

摩芙的聲音裏也摻雜著一些喜悅。

即使已經找到了敵人,阿魯別特也毫不掩飾自己愉快的懷舊之情。

“是嘛是嘛,那比什麼都強。”

“但是”

拖鞋的聲音停下了。阿魯別特扭頭看向後麵,

“終於是被半開之眼選中了麼。”

黑暗之中,僵硬地站在劇烈搖晃的地板上的摩芙,發出苦澀的呻吟聲。

“會讓他陷入比這之前更加危險的境地。”

對於命中注定會到來的時刻,充滿了不安。

(那個開始行動的話……我也不得不動手。)

少女自身的力量在身體裏麵左衝右突,旋轉逡巡。

(我會讓小樺陷入危險的境地。)

將身體內部產生的漩渦用手掌緊緊握住。

(但是,隻有這一條路。)

似乎要將在身體裏逡巡的力量用盡一般。

(必須,動手。)

阿魯別特的聲色不變。

“無妨,無妨。”

甚至,是有些歡快的聲音。

“再怎麼說他也是半開之眼命中的男人。就算再怎麼險峻的危機,肯定也能安然無恙地度過才對。”

“恩。”

這話聽著有鼓勵她的意思,摩芙微微笑了下點點頭作答。

“而且,就算小樺他作為與那邊為伍以星之走狗的身份過來挑戰,這邊也會高興應戰不是麼!”

他話中絲毫沒有轉圜餘地的避無可避的毫不留情,將摩芙的心如同扔入冰窖一般。

“不管是誰,都要拉著他們朝著破滅一起上路。”

“……”

摩芙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重新邁開了腳步。

“……恩。”

在對話終止的一人一頭麵前,出現了寬闊的樓梯。

從上梯的開口處,有兩樣物事。

一樣是搖晃的源泉,泛著低低波紋的轟鳴。

一樣是不斷下落的,鮮豔的紅色的光。

動與廣,正在等待著。

阿魯別特腳步輕盈地爬著樓梯,摩芙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跟了上去。

登到頂端,異常廣闊,是由木質地板組成的平坦的空間,也就是甲板。

這種不可思議的存在,在漆黑的驚濤駭浪中,笨重而遲緩地搖晃著。

巨大的木船頂部是赤霞色漩渦狀的星辰。

這形狀隻是作出了最低限的樣子,十分粗糙,甚至連槳和帆都沒有。

能與這片荒蕪之海對抗,能身有所處即可,除此之外一切裝飾形狀都放棄了。

是因為製作者的無知,或者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做的盡善盡美。不管哪一種,都是——愚蠢。

這船也正是被命名為“阿呆船”。

赤紅色的光打在一人一頭身上投下漆黑的影子,兩人並行站在一塊兒,並不在意這驚濤駭浪,隻是沉默德向船尾走去。

甲板上到處都是被吹上來的顆粒粗大的砂金,在紅光的照耀之下閃閃爍爍,展示著自身絢爛而惡毒的美。

阿魯別特回過頭,毫無惡意的誇耀著這船的裝飾。

“肯定是因為那些家夥們開始行動了,古星也罷新金也罷,都一齊變得豔麗起來了嗬。”

“呼,恩。”

摩芙並沒有看出這其中有什麼不同,隻是興致缺缺地出了個聲。

然後在終於到達的船尾部分,等待著的是更加不知所謂的設置。

是個像小劇場一樣的舞台,上麵隻有被豪華奢侈的布匹蒙著的雜亂放置的骨架而已。

幕布已被左右拉開,在摩芙齊眼高度左右的舞台上,放置著由銀線繡製而成的半閉之目的巨大黑幕。

刻意鑲嵌的寶石,黃金與天鵝絨裝飾的椅子,壯麗的羽飾與誇張的服裝,甚至自身也是由通透的水晶雕刻而成。一具骸骨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端坐在寶座之上。

以手托腮,稍微抬著頭。這副姿態是因為如同阿魯別特所說,在眺望赤星麼。從眼球都沒有的骷髏臉上無法得知表情,隻是看見遊移不定的赤紅色的光。

他的名字是“友之破音”。

即時將世界引向破滅之徒的首魁。

摩芙與阿魯別特一道,微微行了禮。

“破音大人”

水晶骸骨“喀拉”地響了一聲作為回應。

而隨之,水晶的衣服和羽飾也發出了“唦啦”的聲音。

下巴微微朝下,仍然保持著用手托腮的姿勢看向下方的謁見者。

徑直站立的阿魯別特,代言著主人的無聲之語。

“如您吩咐,為了毀滅,必須毀滅。”

摩芙抬起頭,帶著隨時都要哭出來的表情開始報告。

阿魯別特站在旁邊,繼續著主人的代言。

破音托著腮,俯視著一人一頭。

在赤星之下,漆黑的海上搖晃著的船間,將世界引向滅亡的陰謀正在被編織著。

山邊手梓二三事 2

那個人當初的反應,和那些偶然被發現闖入舊校舍的學生們的反應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因為被發現而驚訝,立馬開逃。

我向那個侵入唯我獨尊的空間的障礙物大喝一聲,叫他站住。

如果是平時的話,對方被這麼一叫就應該自覺不好地停住才對。

故意躲起來抽根煙,或者進行些不純潔的男女遊戲(並不想用其他的說法),或者來印證一些怪談的所謂真相……按照常識和校規來說的話應該是做了些不太妙的事情,雙方都是學生。所以並無意告狀或者行監管之權。最多就是問明到底是從哪裏進來的,口頭批評一下……不知為何,大家都覺得我是會這麼做的人。我也自覺大家會這麼想可能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總之,被喝住的人如果和平時一樣站那不動的話……並沒有。而且正好相反,那個人開始全速奔跑。

難道說真的在做什麼犯罪行為麼?

出於懷疑,我也條件發射地追在了後麵。那個人看起來並不怎麼習慣奔跑,腿速並不算很快,但是奔跑中不忘輕微改變著方向。而這被廢置的舊校舍,仿佛也在幫助那個人逃跑一樣準備了恰到好處的走廊和樓梯作為逃跑路線,花了好長時間才抓住他。

終於抓住他,或者說抓住他衣服的一角一起倒在地上的我,一邊平複著呼吸,一邊審問他。明明一邊跑一邊叫喚著什麼都沒做,那你跑什麼。

而比我喘的更厲害的對方,單純答道。

我又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話裏估計什麼額外的意思都沒有,但是我本來充斥著不滿的內心卻忽然像被掏空了一樣,有種特別爽快的感覺。而在已經清空的地方,又一下子起了別的什麼東西。並不是那些“我不是我”之類的不滿,而是“這才是我”的真實。

而那個人並興致頗深地聽著我的自我介紹,一點也沒露出無聊的表情。

喜歡的事情,討厭的事情,知道的事情,感覺到的事情。從各種大事件,到毫無可取的細小瑣碎的事情,我不斷堆積著對那個人來說全新的自己。

然後和那人定下再在這片舊校舍見麵的約定才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