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一觸即發的炸彈(3 / 3)

“校舍內部有個斜麵,三層有部分是建立在那個斜麵上的。可能在這條通路盡頭是和別的校舍相連的吧。”

跟預想的一樣,校舍背靠一個低矮的懸崖,隻將樓梯間在內側伸到了走廊上。這個部分連接著後麵的山崖,也可以說是學校毫無計劃增建的典型樣式吧。手梓經過這幾個月的檢查和探索,也上下來回走過這樣類似的地方。

“哦……”

在意識到這不同的瞬間,竟然預料之外的興奮起來了。裏久對這樣不冷靜的自己發出自嘲的聲音。

“什麼啊,好不容易覺得似乎抓住了些像樣的線索呢。”

而更加認真投入的樺苗,失望更大,摩芙有些不太熟練的安慰著。

“樺苗,一會兒一定會找到的,一定。”

輕拍了對方的肩膀,樺苗反而像有些不太甘心般,往裏麵走了進去。

果然如同手梓所說,樓梯間就那樣連著走廊長長地延伸下去了。而可能正是由於這部分是靠著山崖增建的原因,地板牆壁的年限都與前麵不甚相同。

留在樓梯一邊的裏久,出聲問向旁邊。

“前輩,那邊的裏麵也要找麼?”

“是啊,暫時想著是開著門的就進去看看。”

手梓稍微想了下,反正本來就是寄希望於樺苗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這樣的話肯定是一處都不放過,這判斷也算是符合常識。她給兩人放下話後,就起身進入了裏麵。

“我們兩個先去檢查一下裏麵吧,你和一條就麻煩檢查三樓的教室了。”

“好的。”

“啊……”

裏久很快接受這種符合常理的判斷,摩芙雖想反駁,但是被那倆人留在了後麵。

“反正那邊也肯定什麼都沒有啦,不用擔心,走吧!”

“唔唔~”

一個心不甘情不願地還在小聲嘀咕,一個不慌不忙在旁勸阻。樺苗和手梓將這兩人留在背後,拐進了走廊的角落。

“這裏也有下行樓梯。”

“是為了配合斜麵上的高度吧。”

兩人交換著沒多大意義的對話,向深處去了。從連接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就像手梓所言,在高出一層的懸崖上建著棟二層校舍。走了不足十米遠就到了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新的入口,這次是一扇洋式的大門。

樺苗轉動了下不太顯眼的黃銅把手。

“啊,開著呢。”

“這邊的校舍倒是第一次見呐……估計一下是檢查不完了。今天也差不多了,那邊的三層檢查完就回去吧。”

手梓往裏麵看了看,注意到身邊少年有些驚訝的神色,笑著解釋道。

“你看,這裏麵可沒燈啊。”

“啊。”

直會這才抬頭留意到天花板上沒安燈泡的電線。

手梓並沒有嘲笑他之前的“晚上一定要點燈”這種想法。她剛才是在笑自己也是一樣的想法。

“我之前也有次沒注意到。然後回去的時候隻得靠著手機上的一點光。還特別擔心會不會沒電。”

因為這個小插曲,之前可以隨意進出的舊校舍,也必須事先與教員打好招呼了。這麼說來,自己也真麼什麼立場對別人說三道四的啊,想到這兒,笑容裏摻了兩分苦澀。

那邊樺苗已經關上了門,隨意地笑了一下。

“外麵天氣情況不同,這邊都有可能遇險呢。”

鬱鬱蔥蔥的森林覆蓋著整個斜麵,而校舍身處其中,所以這玩笑話還真有可能成真。

然而,比起這些俏皮話,手梓對於他一如既往隨意的態度的後續,凝神等待著。

“……”

“還有什麼事?”

“……不,總之,先轉回去吧。”

是在期待些什麼不同的反應麼。對自身這反常的行為,還有心裏麵突然湧上來的兩分遺憾,手梓感到莫名的焦慮,為了隱藏這些,她轉過腳。

兩人退回到連接走廊上。

“你和檜原要是遇到點什麼事的話肯定能自己想辦法自救,但是一條就危險了啊。”

“那種時候我一定會去救她的,絕對讓她安然無恙。”

灑脫回答的樣子雖然讓人有些火大,很像那麼回事。

“真出事首先得先向學校彙報一下吧!”

回得有些諷刺的意味。即便如此,對方也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反應,至少在表麵上看不出來。手梓想到了無論何時,摩芙和樺苗總是在一起的情景。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人,她就把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

“話說回來,你和一條總是在一塊兒啊,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麼?”

“啊,說來話長。她是我很重要的妹妹。”

連個之類的曖昧的詞都不加。

比起他說的說來話長,手梓對這邊倒是更加好奇。(要是喜歡這家夥的話,他會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意都不好說啊。)

她忽然有些可憐起那個一直堅定黏在他身邊的少女了。

將自己深深陷入椅子裏,感受著脈動。

如同飛白一般輕柔的第一擊,實實在在存在。

稍微抬了下下巴,將仆從叫到了自己的身邊,同時把感覺賦予,自己向外微微伸出的手指尖。

負責檢查三層教室的裏久結束對第二個教室的檢查,來到了走廊上。

“雖然不是直會,不過也沒發現什麼很奇怪的東西。”

一邊想著,一邊看向走廊裏麵的樓梯件方向,確認著。

“那倆人還沒回來啊。”

然後漸漸的,意識流向了之前就抱有的擔心上麵。

“怎麼想,前輩的話都有些奇怪。”

他自覺是個有些常識的人都不會真心覺得那扇門真的存在,這份擔心,並不能簡單歸為疑惑。那是基於山邊手梓這個人平常可靠的信用,不可不有的懷疑。

(隻是以學校的不可思議傳聞為消息來源的話,那個前輩會在這片舊校舍裏一找就是幾個月麼。)

雖然她將關於門的情報說得好像隻是傳聞一樣含糊過去了,但是從她的言行中並未覺得是在找遙不可及的東西。她的樣子似乎篤定消息來源是正確的。或者說,從一開始就知道真正的門之所在。當然,這一切隻不過是他擅自的推測而已。

本來,如果隻是想和轉校的朋友聯係上的話,即使再困難,也有別的什麼辦法吧,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必要將希望寄托在這等傳聞上。雖然她說,有不可說的理由……

(直會那家夥,到底理解了幾分就跟著一起鬧。)

即使跟他已經做了好多年的朋友,但是裏久仍是不太能理解直會的思考路子。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但是也有意外很敏銳的地方,有時候也會情不自禁覺得他肯定什麼都明白。不過,究竟是哪種情況,隻有等他開始行動了才能判明。

(所以才經常被人說‘一觸即發的炸彈’啊。)

想到這兒,嘴角不由浮現一絲苦笑,將想不出結果的擔心暫且按下,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恩……?”

隻走了一步,裏久就發現不妥,停下腳步。

他在這兒想東想西了這麼久,摩芙竟然還沒出來。檢查教室,也不是那麼花時間的事情,即使再怎麼認真檢查,這會兒也應該已經結束出來了啊。

(奇怪。)

這麼一想,

(不對,不正常!)

心裏忽然湧上不好的念頭,不敢深想他迅速行動起來。

“一條!”

沿著走廊到旁邊的教室,門開著。進去就發現摩芙倒在地上。

裏久急忙跑過去,本想立馬抱她起來,但覺得這樣不太安全隻得作罷。

那張幼小可愛的小臉,就仿佛要消失一般血色生氣都在逐漸褪去。

跟一點就著急慌慌的樺苗不同,裏久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將倒下的少女緩緩翻轉,不敢上手去搖動她,隻用聲音呼喚著。

“一條,能聽到嗎?”

沒有任何回應,她的臉色也異常不好。

(平常最多也就稍微有些低血壓,也沒聽說有什麼惡疾啊。)

裏久是第一次看到摩芙的情況如此之差。怎麼辦才好,思來想去隻有采取最普通也是最妥善的方法,立馬告知比誰都在乎她的直會樺苗。他連忙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沒,沒關係的,裏久。”

少女嘴唇微微動了下,用仿佛立馬就喘不上氣的歎息聲說道。

“不是的。”

摩芙聲音尖細。

“我這不是生病。”

仿佛為了打消裏久的擔心般,硬扯出了一個微笑。裏久這才注意到,就像她說的,也沒出什麼汗,臉色也比剛剛發現的時候好了很多。

“我隻是被嚇到了。”

她對著還在疑惑的裏久這樣解釋道,握緊放在身前的小手。

少女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努力地握緊。

她緊握著雙手,用盡力氣,想要把那些事情從腦子裏趕出去。

那些唐突的招呼,被知曉的事實,腦子裏仍是這兩大衝擊剩下的餘韻。

(啊——原來注定就是在今天,在這裏。)

對於終究來臨的事情,既有些放棄般的徒然悲傷,也對於最後還是發展到這個地步,帶著兩份欣喜的難過。

忽然,那一切映入了樺苗的眼睛。

就是隨隨便便地看了兩眼而已,在視線所至之處的旁邊。

這之前從沒看到的東西忽然出現在了眼前。

(——)

和手梓並行著沿著走廊回去的途中。

在前路上降下的短短的樓梯。

那個,貼滿木板的牆壁。

(——咦?)

與陽光照射下發白的外壁相反,正中間是背陰的墨黑般顏色的內壁。

剛開始以為最大的窗戶打開了,但立馬意識到是錯覺。過來的時候不記得這邊有窗戶。

再說了,哪裏會裝這種稍微傾斜的長方形大窗戶。

(不是窗戶。)

是白得不正常的,木板。

就這麼出現在正側麵。

仔細看來,上麵還有著把手。

(這是,門吧。)

隻能想到這突然出現的東西是門了。

是門啊,然後把視線轉回去。

轉到一半,心裏忽然一動,立馬轉回去。

(門?!)

手梓說過的話忽然清晰的出現在了腦海中。

(——純白的木門,會以稍微傾斜的角度出現在樓梯旁邊的牆壁上。)

一項一項確認過去。

這裏是樓梯旁邊的牆壁沒錯。

以稍微傾斜的角度出現,沒錯。

純白的木門。沒錯。

(找到!了!)

慢三拍的感情表達這才跟上來做出反應。

(這!就是傳聞中的妖精之門!)

樺苗和平常一樣,身隨念動,就要立馬沿路返回叫上手梓,把找到的門指給她看。

“前——”

失敗了。

或者說,被什麼阻攔了。

製服的袖子,好像被什麼掛住了。

(釘子?)

直會全無類似的經曆,有些驚訝,看上手邊掛住自己的東西。

隻是一顆尋常的釘子,頂端稍微有些漏出來。

不作他想,應該是從那扇傳聞中的妖精之門出來的沒錯。

(唔啊)

以被掛住的那點為支點,身體成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旋轉起來。

姿勢還是那個想要通知手梓的樣子,隻不過轉了個相反的方向。

但是被摔出去的姿勢卻全然不是朝著手梓的那邊,而是明明白白得朝著,門。

(——)

然後,忽然,有什麼進入了手梓的視線。

在一片純白的上部,在差不多貓眼的位置有個紋章再發著光。

鈍角向下的等腰三角形,中間是多層半圓的形狀。

(————)

樺苗覺得這個東西像某個形狀。

(——半睜的,眼睛——?)

心裏那麼一想的瞬間,身體忽然朝門急速地衝過去。

然而,預想中的衝擊和疼痛都沒有到來……但是在定下心的瞬間,視野裏的全部都消失不見身體也驀地開始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樺苗不堪忍受地張大嘴,發出恐怖的叫聲。長這麼大頭一遭感受到的猛烈的下落和加速度,還有仿佛要鼓脹周身的空氣壓力,來勢洶洶像是要將他恐懼的叫聲切斷。然而,樺苗無計可施,隻能在窒息來臨之前瘋狂大叫。

這短短幾十秒,或者其實隻有幾秒的時間。

“啊”

伴隨著眩暈,終點有些草率的到來了。

稍微有些暈乎乎的傻傻的感覺,取代了半秒鍾前的激烈的下落感。

樺苗緩慢地低低地動了下,擺出了個大字,之前的不適的餘韻仍然如同波紋一般,一下一下無限拍打在身體表麵上。

他還維持著剛才大叫的姿勢,嘴大張著。樺苗眺望著眼前的唯一一種顏色。或者準確來說,除了這顏色什麼都沒有。剛才之前還是夕陽下的天空現在完全變成幹淨透徹的藍色,無邊無際般向遠處延伸。

如果不是注意到自己還有些散亂的呼吸,這裏麵簡直是死一般的寂靜。

花了足夠的時間理順了呼吸,終於腦子又恢複了運轉,開始了思考。

“這是,怎麼回事?”

這疑問如同歎息般曖昧不清。

“你是落到這個星上了哦。”

聽起來似乎帶著笑意的聲音,同樣曖昧不清的回答道。

“??”

意識迅速反應過來,他迅速有力地起了上半身。起來之後就維持著那個姿勢,然後好不容易恢複的思考能力一驚之下又差點當機,完全控製不住。

出現在樺苗眼前的是,綿延著的星。

不是閃爍在夜空裏的星,不是那種。腳下可以踩到實地,從目之所及的一整麵一直緩慢延伸到地平線。然而,這卻也不是土地。幹淨無垢如同水珠一般的薄白,皎潔明亮如湖水一般的淡青,形成巨塊,將對麵的彼岸攏入一片神秘之中。

空與星。

在這樣一片超出認知範圍的光景中間,出現了一個勉強可以理解的形狀,或者說是一個人。托著腮,浮在半空。

是個長發少女,年齡似乎比樺苗稍長,披著件薄薄的連衣裙。可愛動人的臉頰上卻帶著與生俱來的惡作劇般的笑容。

帶著那份笑容,少女開口。

“終於找到你了。”

聲音明亮活潑,如珠玉落玉盤。

“你好。我的名字是‘星平線的微風’。”

將自己的名字連同昵稱一起講明。

“你可以叫我微風。”

山邊手梓二三事 1

我並不是生來就很聰明的那種人。

這麼說不是因為乖張或者謙遜。環視那些成績優秀的人,大家自然而然可以感受到一種聰明人的氣氛。這類人往往周身籠罩著理性和知性,比常人安靜或者超脫。

我並不擁有那種氣氛。

說到底,我也就是個比較好強的凡人而已。至於我成績還算不錯的原因,僅僅是特別努力造成的必然而普通的結果。

對於隻能做到這個地步的自己,並非存著什麼不滿。

高一的第二學期結束的時候,成績退出學年前五,被父母責罵也隻能忍受。我把自己偽裝成很聰明的樣子拚死努力,這行為平凡而艱難。但是父母竟把我的努力當成了理所當然,並且自以為是的認為成績下降是因為偷懶和懈怠,說著什麼下次一定要努力,可要收收心了,火上澆油。

這些廢話,根本就不用跟我強調。讓我去住校,看都不來看一眼的所謂父母,用他們自以為的理解來揣度。真真隻能說句自以為是。

到第三學期,繼續擔任就近的宿舍長,和預想一樣自己的時間變得更少,即便如此也還是更加更加努力的學習保證成績不下滑。然後因為這段與之前不太一樣的原委,反而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這平平常常的平凡的努力,別人根本似乎根本不看在眼裏。

大家都和我父母一樣。山邊手梓是個優秀的人所以才成績好。實際上一點都不聰明平凡的真實的我,誰都不正眼看一眼。

被委任去檢查舊校舍也恰好是哪個時候。對那些根本不看真正自己的所謂他人感到厭倦的我,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寂靜的場所散步時,感受到了一種新鮮的喜悅。把校方預定的幾處地方檢查完後,又自己申請了對其他地方的自主作業。

與其說是為了歇口氣,不如說是完全陶醉在了這片無人的沉寂之中。這片隻聞呼吸聲和腳步聲的舊校舍,連綿不絕的校舍,累的時候可以安心休息,難過的時候可以安心養傷。在這裏,我不是被他們仰望誤解的山邊手梓,隻單純的是我自己。

所以,在發現那個人的時候,隻是感覺到了不快。

因為那個人是入侵我獨有空間的——障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