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遲眯起眼:“怎麼?我娶那個姓衛的姐姐,你就可以嫁給你想嫁的什麼哥哥了?”
他微垂著頭,一雙如墨的眼睛隱匿在濃密的睫毛下。
陳不靈捂著嘴嬌羞的笑了,臉紅的心事藏不住:“我想嫁給俞白哥哥。”
晉遲這邊心裏難受的翻江倒海,猛然起身:“那你還來我這幹什麼?不怕你那個什麼勞什子哥哥知道,走,趕緊走,走了再也別回來。”
他說著,摔門出去,在深秋夜晚的冷風中獨自傷神。
俞白,都沒聽過的名字,想來一沒錢二沒勢,配得上她嗎?
晉遲在外麵待了好一會,臉上鬱結之氣才散去,招來還沒睡的楊副將。
“幫我查一個人。”他沉聲道。
楊副將麵色一凜:“將軍,要不要我幫您做掉他。”
晉遲伸手打在他後腦勺上:“整天隻知道打打殺殺,你幫我查查俞白是什麼來頭?”
楊副將懷疑自己聽錯了:“將軍,查誰?”
晉遲不耐煩的重複:“俞白。”
楊副將收斂神色,一臉正氣的搖頭:“回將軍,我查不了。”
晉遲擰眉,俊顏徹底黑了:“怎麼?”
“將軍,京城裏誰不知道俞白是現在最熱的畫本子男主角,好多家京城小姐將來就打算照著他找夫婿呢!”
晉遲一時怔住,但心裏卻悄然鬆了口氣,說不上來的感覺,想笑自己的衝動,卻又生出來不少愁緒。
他抬眼,看著天上茭白的月色,忽地開口:“楊副將,若果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討厭你,你該怎麼辦?”
楊副將思索了一會,問:“她為什麼會討厭我呢?”
“因為你失了一個約,一個連你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約定。”
圓月被烏雲遮蔽,周遭霎時暗淡下來,淺淺的月色映在院子裏。
近十年沒打理的院子有些荒涼,哪怕住進來百來號人,卻也捂不進人味似的。
秋風四起,晉遲緩緩闔下眼,聽見楊副將說:“如果這個人重要到不能放手,哪怕心裏有刀山火海,也得挨過去,跑的她麵前,站著等她原諒你。”
晉遲安靜下來,滿院的秋風也沉默了。
院子裏沒人時,他從思緒中抽出身來,轉身進了書房。
陳不靈已經趴在桌案上酣睡,丁點口水沾在他一封密信上。
他伸手擦去,擱到一旁,就著這個姿勢低頭看她。
剛哭的鼻頭還是紅紅的,鴉羽似的睫毛上沾著點點淚珠,時不時的咂咂嘴,一副做了美夢的模樣。
晉遲想起他活了二十多年,就今天情緒波動最大,一會高興的不行,一會又跌落穀底,有時忐忑不安,有時心酸苦澀。
他伸出跟手指點點她鼻頭:“你說,你是不是我上輩子的冤家?我定是做錯了什麼事,才讓你這輩子這樣折磨我。”
晉遲聲音低啞,混著旁人聽不懂的情愫,在這個沒人能聽見的夜晚,緩緩道來。
陳不靈把頭扭向一邊:“餓了,回家吃飯吧。”
晉遲一僵,眼底劃過一絲不知所措:“陳不靈?”
她又重複了一句:“回家吧,我餓了。”
他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聽著平穩的呼吸,這才放下心來,有些話他不敢讓她聽見,怕是聽見了更生厭惡。
長臂伸到她腿彎下麵,晉遲把人攔腰抱起來:“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他沉穩的腳步踩在回到陳府的路上,路上很多東西變了,卻還是熟悉的。
它們不是變了,它們隻是長大了。
……
路邊的小樹還沒紮穩腳跟的時候,晉遲跟著他爺爺進了京城。
據爺爺說這是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再後來他習了武,就在邊疆長年駐守,很少回來。
春雨把小樹苗澆的抖擻,連枝葉上都帶著喜氣。
小少年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以前,他的眼裏隻有遍天黃土,枯死的樹枝,強壯的漢子們排列整齊的軍隊,咬不動烤肉,和邊疆人民眼底被黃沙漫起的貧苦傷痛。
但是這裏不一樣,這裏屋舍儼然,土地平整,居民們連打個哈欠呼出的都是慵懶閑適的舒坦,街邊小狗見人竟是不知道躲,反而踱著步子上來對人敞開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