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蓮柔點頭道:“正是,你一路行來,想必已經發現輪回穀的奇異格局了罷?”蘇雲若答道:“五行歸元,陰陽相化,千裏靈氣,盡聚此穀,是以樹能長青,花能長開,果能長熟,自成一方淨土世界。而此穀中,蓮湖為陰極,吸聚穀中靈氣,竹山為陽極,向穀中散發靈氣,在聚散循環中,借助穀中花果藥樹、鳥蟲魚獸的勃勃生機,不斷提高靈氣濃度。竹山之頂,則是極中之極的太陽之地,靈氣之濃鬱絕對更是山腰的數倍甚至數十倍以上。”言語至此,眼中閃過震驚的神色,脫口問道:“難道說這裏就是傳說中那個虛無縹緲的,號稱淩駕於十大洞天之上的唯一妙極——十元鎖龍極?”
獨孤逍遙搖搖頭,淡然道:“不知道,或者說不確定,因為這地方根本就不夠虛無縹緲,不要說十大洞天,就是和那些福地相比,這裏的麵積也太小了,還有呢,就是我們不知道十大洞天靈氣的濃鬱程度,無法從質的方麵給這裏定位。”
秦蓮柔到屋角抓了一壇竹葉青,轉身向門走去,一邊格格笑道:“閑話慢提,先辦正事,上山罷。”飄然先出門去。獨孤逍遙望了一眼秦蓮柔的背影,淡然笑道:“她總是這麼雷厲風行的。”一邊拿過竹筒刻刀,埋頭鐫刻。蘇雲若本待詢問一下夫人的相關情況,見狀隻得暫時壓下心思,微微一笑,跟出門去。
竹房後是密密麻麻的刺竹林,竹竿竹枝上都纏繞著青紫相間的伴生荊棘。山路從竹房左前側繞過,不同於下山路的的蜿蜒曲折,上山路竟無一絲弧度,猶如一柄利劍直刺向上,坡勢陡峭近乎壁立,路麵狹窄僅容半人,兩旁的竹葉荊刺橫逸斜出,半掩路基。房邊路頭立著一塊木牌,上麵三個大魏碑字“怨悔境”,八個小楷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十一個字氣機相連,隱隱形成一個卍字圖形,散透一種萬念俱灰的禪意,漫天席地的卷壓過來,蘇雲若措不及防,一瞬之間如溺深海,幾近窒息,蘇雲若冷哼一聲,凝神靜誌,聚意如刀,以開天辟地之勢朝那恍如海水的禪意斬去,一聲裂帛輕響,漫天禪意劃作兩片,消失不見,壓力盡去,天地景觀回複正常。
蘇雲若大汗淋漓,駭然無已,心念:“這十一個字的意境竟然已經達到如此程度,這書寫者的境界恐怕已經達到仙戾層次了,可能還能因人而異的發動字中蘊藏的功力,以達到阻止人進入的目的,隻不知道剛才對我用了幾分功力,看來這怨悔境的可怕之處遠在黃泉路之上啊。”
心中驚惕,抬眼卻見秦蓮柔已經越過木牌向上攀沿,顯是並未受到木牌影響,雖知她應是心有預防才未入彀,卻也不免爭勝心起,舉步越過木牌,正待向上攀爬,卻忽然心有所感,回頭看向木牌另一麵,果然另有一行狂草儼然在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散發出一股一往無前的霸道氣勢,卻沒有如同正麵的禪意附加功力以產生壓力。蘇雲若心中閃念:“這木牌一體兩麵,想說明的就是一個道理,前方苦海固然無邊,然而卻是超脫到達自由永恒彼岸的必然路徑,若畏懼回頭,其實並無真岸可依,隻會在身後人世間這個更無邊的苦海中沉沒滅亡。能過黃泉路入穀者,皆是英雄豪傑,然而隻有能過怨悔境者,才配稱為一代天驕。”心中豪氣大漲,轉回頭去,準備上山。
路陡近乎壁立,蘇雲若試著運轉靈氣,意外發現靈氣並未如同黃泉路一般被陣法禁製,正欲仿效當初在神女峰橫立前行方式,卻忽然想起秦蓮柔的前進方式,不由一凜,心中轉念道:“這是一個陷阱,可能是一旦動用靈氣,將會啟動某種陣法,過關難度將會升高很多倍,否則她不會那麼老實向上爬的。難道就是這條路的另一個寓意——想成功,就得在荊棘路上不斷地向上爬?”略作沉吟,計議已定,格格輕笑道:“我的目是摧毀世上現有種種遊戲規則,另立法度,怎麼能反而鑽進那些規則的圈子裏變成其中一部分?再說,任它變化萬千,我又有何懼哉?”眉心紫藍光芒閃動,運轉輕身功法,橫立身體,衝向狹路。
霎那間天地易位,竹山壁路消失得無影無蹤,麵前是一望無垠的茫茫平原,平原上接天連地盡是高大茂密而枯萎的刺竹荊棘叢。蘇雲若心中震駭,失聲道:“化虛為實?凝影成真?自成時空?這絕非這一界以頻臨仙戾境界為上限的煉氣士所能辦到,難道說夫人竟是下界而來的仙戾?仙戾能夠下界麼?就算是仙戾下界,在這一界受平衡法則限製,也無法承具和使用超越臨界點的功力,應該無法布置出如此厲害的法陣啊。到底是為什麼呢?”
看著四周的枯黃色調,蘇雲若漸漸冷靜下來,自言自語苦笑道:“還是先走出這裏再說罷,很顯然,這裏平原上靈氣原本很是豐沛,最近不知何故急速潰散,現在靈氣濃度很低,煉氣士如果溝通天地使用靈氣定會產生均衡效應,功力逐漸消散,這等若是逼人端著金飯碗去討飯啊。也罷,爬變走,攀荊附棘變作披荊斬棘已經很不錯了。”
心念動處,法器雙色鳳凰化作一柄長把鐮刀,現於手中,蘇雲若緊閉竅穴,斬絕靈氣外泄,隻將鐮刀當做凡鐵使用,揮舞開路。枯萎的刺竹荊棘雖是綿韌難斷,在這可稱為宇宙間第一鐮刀的鋒刃下,卻是一劃倒一片。蘇雲若且行且斬,十個時辰間已前行千餘裏。前方仍然是無盡的枯黃,千裏距離的位移在這廣闊無垠的平原上幾可忽略不計。
對蘇雲若而言,這千裏的前進卻是一項極大的負荷。蘇雲若天資絕縱,得遇黃霞衣傳授道門法訣,多年下來,已將修煉融入生活,舉止中不自覺地攜用靈氣,身體內的靈氣習慣性的與天地相通,凝結道胎後,七門洞開黃脈貫通,無時無刻交融吸納天地靈氣增進修為和提高境界。但在這怨悔境中,為防止體內靈氣散泄,蘇雲若必須時時集中精神,壓製運用靈氣和融通天地的慣性,抗拒天地間那巨大的吸攝力,同時還需要純用體力跑路揮刀。千裏下來,精神和身體均已達到極致,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