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荊棘蔓延,盤繞寄生在樹幹樹枝上,相互扭結形成一道道刺牆,刺牆間雜草叢生,全無一絲人行的痕跡。蘇寧久經古墓迷宮,略看一眼,點頭道:“雙螺旋布局。原來是用這個擋住入口的,丫頭,跟上了。”邁步入內,左右盤轉,須臾之間就已經穿局而過。刺牆之後,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中心兀立著一塊高大厚實的漢白玉碑,正方碑麵上鏨刻著“黃泉路”三個顏體楷字,黑色陰文,在濃鬱的樹蔭下,這三字莫名地散發出一種詭異恐怖的氣息。
蘇雲若恍若未覺,淡然道:“看來這黃泉路是一個大型的迷宮,而穿越方法的線索應該就在這塊石碑之上。”蘇寧點頭,上前查看,正方碑麵別無他字,那其餘三個碑麵上卻刻有一列列篆文,蘇雲若細細分辨之下,才認出左麵的是《般若波羅密心經》,右麵的是《逍遙遊》,後麵的是《中庸》,卻聽蘇寧低聲驚呼,臉上驚佩交加,凝重道:“丫頭,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完美最複雜的加密,以十八幅奇門遁甲布局圖為框架,用儒道釋三家經典為素材,綜合運用了藏頭、含尾,斜列、跳字、錯字、漏字、回環等二十七類八十一種手法。蘇若蘭《回文璿璣圖》文字排列玄妙有致,已是千年絕響,此碑繁複之處竟更在《回文璿璣圖》之上。”
蘇雲若淡然道:“阿爹,現在的關鍵是你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把這碑文破譯出來?”蘇寧一怔,隨後苦笑道:“至少一年。若是常人,即便毅力勇決,能夠持之以恒,在百年之內根本不可能破開。”蘇雲若眉頭微蹙道:“那就說明這個不是線索。不過,我倒想試試能在多長時間內把這個破譯出來,阿爹,你把那八十一種手法簡單說一遍。”蘇寧一拍腦門,道:“我都忘了去想這個線索存在的合理性,也忘了你有著超絕的計算天賦。”蘇寧難得看見父親如此狼狽,嘻嘻笑道:“這就是智困於所溺,越是才智超絕,越是容易被這種繁複玄妙的東西困住心神。而能到此碑前的,無一不是才高氣傲之人,即便是有過想到這個不是線索,也會因為沉迷於碑文而忘卻。”蘇寧點頭,將自己多年來破譯經驗說了一遍。
蘇雲若瞑目靜心,全力運轉思緒,那幾千篆字在腦海中飛速分散聚合、旋轉易位,最後化作粉末散去,隻剩下八個字。睜眼,隻見蘇寧一臉渴望的表情,顯然是急於知道最後的結果,嘻嘻笑道:“阿爹,多長時間?”蘇寧道:“三分鍾。丫頭,最後算出來的到底是什麼?”蘇雲若疑惑道:“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這句話好像大有玄妙,用的是一語雙關,足下除了腳下的含義外,還是第二人稱,不過那對應的千裏指的是什麼?難道說這個碑文破譯是輪回穀的一個隱藏在考驗下的任務?”蘇寧大喝道:“丫頭,不要想那個了,想想真正的線索在哪吧。”蘇雲若一驚,回過神來,額頭冷汗冒出,駭然道:“明明知道這個是陷阱,還是忍不住的踏進去,好厲害。”
靜了靜心,拔劍出鞘,劈向石碑,那碑麵表層應聲而裂,碎片落地,露出裏麵的本原青色,蘇寧拾起一片,查看斷麵,愕然道:“白堊泥硬化成漢白玉?真是絕妙創意,有誰能想到這奧妙無窮的一層漢白玉竟然是假的,即便猜到這種可能性,又有幾人敢賭這一把?”蘇寧歎息間,蘇雲若已將石碑上的白堊層刮得幹幹淨淨,那石碑本質卻是一般的青色條石,碑麵略顯粗糙,正方碑麵上“黃泉路”三字儼然還在,左右後三麵的篆文已隨著白堊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後方碑麵上的十幾個排列無序、字體各異的字。蘇寧念道:“四六平均便是五,左右界分即為中。”
蘇雲若呻吟一聲,道:“又來了,這句更要命。這兩句話字句淺顯,蘊意卻浩瀚無匹。”蘇寧皺眉思索道:“在河圖中,四為金,六為水,均為陰數,五為土,是至尊中位陽數,這前一句可能指代的天道陰陽規律,在論語裏,左為太過,右為不及,中為中庸,因此這後一句可以理解為人間處世之道。上句談天道,下句說人法,都強調了“中”這個觀念”蘇雲若疑惑道:“難不成是暗示我們在黃泉路上一直走中間那條路?這也太簡單了吧?”蘇寧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堊碎片,苦笑道:“智力高絕的人都喜歡將事情想複雜,反而越是簡單,越是不敢相信,這黃泉路也許利用的就是我們這種心態。”蘇雲若點頭道:“還有,高智之人做事,習慣謀定而後動,多謀而少斷,但是事實上許多事情都需要以行求知、知行合一。”
踏上中路,一徑向前,樹林陡趨濃密,蔭天蔽日,伸手不見五指,有若黑夜降臨,聚集在這一片樂土的各種夜動生物都在活動,四處飛行奔逃,尖厲的嘯叫之聲此起彼伏,在黑暗中隻能看見一對對碧光閃動,竟好似真的黃泉路一般。蘇寧經驗豐富,首先發現問題,奇道:“樹林怎麼可能濃密到這個程度,幻相,難道是幻相?”蘇雲若心中暗凜,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了這段路的難度,這裏麵布置的不止是一個迷宮,還有一個比鳳凰鎮圖更高明的幻象法陣,真幻相合,加之寒人心誌的聲音,穿越難度恐怕已經不遜色於真正的黃泉路。而除了自己適才所見所聞,這裏麵未必就沒有其他更厲害的布置。正待運轉功法,展開靈覺觀察黃泉路真相,卻猛然轉念道:“那許木華不是練氣士,也並無異能天賦,尚能以凡人之身穿關入穀,難道我不如他?我蘇雲若一代天驕,即便不用功法和溝通禽獸的異能,也照樣能夠縱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