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奇笑道:“白某先前欠了二少爺和二少夫人一個人情,早就想上門道謝,隻是最近接連演出,尋不著時機,今個兒來到尹家,若是再不道聲感謝,白某可要愧疚萬分了。”
晴天心知他說的是實話,誰不知道,皮洛兩家聯姻請去悅來瓦舍唱足一個月的事?他是悅來的台柱子,這一個月來最累的肯定就是他了。晴天問道:“不知是何人情?”
白展奇看了看當空的日頭,道:“這裏陽光正足,不如我們去那邊涼亭說話可好?”
三人前後走進涼亭,白展奇解釋道:“唱曲兒的人,最寶貴的便是這把嗓子。待會兒要開唱,隻怕那陽光太濃烈,令嗓子吸進幹物,影響開曲兒,望二少爺、二少夫人莫要怪罪。”
晴天心中歎道,白展奇原來是個惜“嗓”如命的人,怪不得上一次,當皮進三提及給了白川川一箱珠寶作為她失音的賠償時,他會怒不可遏。對於一個視嗓子如生命的人來說,失去聲音就意味著失去生命,任何物質上的賠償在他眼中看來,都是侮辱。
白展奇接著道:“上一次,多虧二少爺、二少夫人道明‘白胡子賣藥老漢’一事,白某才拿到藥方,對症下藥,令川川恢複聲音。白某早就說過,對於我們唱曲兒的人,聲音便是命根兒。所以,二少爺、二少夫人那時的舉動,不亞於挽救川川一命。此種大恩大德,我白某銘記於心。往後,二少爺、二少夫人若有任何需要,白某絕對二話不說,赴湯蹈火。”
晴天心中一哂,用不著赴湯蹈火,隻要把今個兒的演出費免了,就是報恩。
尹子陌麵色如常,回禮道:“其實那日隻是一個巧合,不用如此計較。”
白展奇笑道:“是不是一個巧合,二少爺心中有數,我白某心中自然也有數。那日,我先與皮進三在內巷爭執,後來就有與二少爺、二少夫人的擦肩而過。我想,若不是二少爺有意相助,白某也不會‘恰好’聞及老者賣假藥一事。”
聽白展奇這樣一說,晴天也仿佛有所頓悟,怪不得,那****總覺得尹子陌呆呆的,似乎不及往日伶俐。這樣看來,定是他早就想到幫助白展奇的法子,卻礙於自個兒一向冷漠、不愛主動的性子,才由她唱了主角兒。思及此,晴天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尹子陌微微一怔,一直淡然的麵容終於有一絲鬆動。不過他馬上轉向白展奇道:“不知那老者的藥方可有何玄機?”
白展奇道:“哪裏有何玄機。那老者就是個一心騙銀子的庸者,而那藥方不過就是將幾味熱性藥——附子,幹薑,肉桂——加以混合。若病患是個體虛的人,吃了那藥,或許真能提高中氣,達到增色音量的目的。可偏偏川川是個內火旺盛之人,吃了那藥,內火加上外火,倒起了反效,嗓子裏全被燎起火泡,失去聲音。後來陳安給出幾方清熱下火的方子,以天花粉、石斛、玄參搭配梔子泡茶喝,才算解了火毒。”
晴天歎道:“可見對症下藥有多重要。一個人是何體質,便要下什麼樣的方子。一個人如何生的病,隻有找到症結,才能順利解除。所謂萬物相生相克,就是這個道理。”
白展奇道:“二少夫人這句話說得真好,‘相生相克’,你瞧世間萬物,還真就是這樣。自古白馬犯青牛,十人見著九人愁。請君莫犯羊和鼠,夫婦結合終年苦。蛇虎相交如刀銼,男女不合多災難。玉兔金龍淚交流,合婚不幸皺眉頭……”
什麼?!晴天怎麼也沒想到,外表相貌堂堂、一臉正氣的白展奇說起這些民俗諺語居然一套是一套。她忍不住笑出聲道:“怎麼?白三叔也信這個嗎?”
白展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微紅了臉,欠身作揖道:“白某一時失了儀態,還望二少爺、二少夫人莫要笑話。其實,白某往日裏對這些也不甚了解,隻是前陣子照料川川,總聽她念叨這些,才記下幾句。方才聽聞二少夫人說道‘相生相克’,一時興起,隨口吟出,實是白某的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