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正是宵禁時間,賀承霄便決定在城外的野地裏對付一晚,雖是夏季,夜間的郊野露水繁多,仍有寒涼之意,惠惠雙手交疊,抱著胳膊摩挲取暖。
“老頭,我有錢。”她躲著腳央求,“我們去住客棧吧。”
不遠處即有兩家客驛,供像他們這樣來不及進城的旅人住宿。
“你可以去。”賀承霄靠著樹幹,將手搭在膝蓋上,閉著眼睛。
“還是算了吧。”她怕她去住客棧,他便扔下她跑了。
惠惠緊了緊薄衫,挨著賀承霄坐下,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膝灣,一會兒,她轉了轉腦袋,把臉轉朝賀承霄的方向,想再跟他說說話。
“老頭?”她試探著叫。
沒有回應。
“賀承霄?”
“賀承霄?”
他閉著眼,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她伸出手指,探到他的胡子上,均勻的、熱熱的鼻息緩緩噴在她的指腹上。
他應該是睡熟了。她想。於是沒趣地將臉埋回膝灣,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閉著閉著,睡意襲來,可這樣睡實在是不舒服,她的腦袋歪歪扭扭,越來越沉,“撲通”砸在厚實的雜草堆上,“呼呼”進入了夢鄉。
月亮明亮皎潔,夜色深沉,蟲鳴悉娑亂叫。
賀承霄睜開眼睛,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沒有睡意,即使在相當疲憊的狀態下,也不想睡覺,閉眼休憩隻是為了保存精力。
女孩發出細微的鼾聲,他側頭看看,她背對著他,側臥在草堆上,蜷縮著身子,像一隻小蝸牛,他解下外衫,狀似無意,卻讓它輕輕地蓋在了女孩腰間。
翌日,倒是惠惠先醒,推攘賀承霄的肩膀:“老頭,醒醒,醒醒,開城門了。”
賀承霄很快便醒來,其實他剛睡下沒多久。
他站起來,理理衣襟,提著劍向前走,惠惠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他們去得早,城門的人還不多,排著隊,很快便到他們了,負責搜查他們的官兵板著一張臉,凶神惡煞,滿臉橫肉隨著他的嚷嚷一顫一顫的:“有牌嗎?沒牌不能佩劍!”
牌?什麼牌?惠惠心想,通行專用令牌?普通百姓去哪找?
惠惠上前道:“沒牌就不能帶劍防身了?這如今江湖這麼險惡……”
胖官兵齜牙咧嘴地舉起拳頭。
賀承霄伸手將她護在身後,他抬起眼朝著周圍掃視一圈,神色冷峻,最後將那寒冰一般的目光,落在了官兵身上。
“你你你……你想幹嘛?”這官兵不知怎的就結巴了,露出幾分怯意。
賀承霄揚起手,官兵立馬以劍鞘格擋,生怕他發出什麼攻擊,他卻隻是將劍扔了過去。
“城內既有規矩,自應遵守。”他不鹹不淡道,聲音卻透著幾分寒意。
進了朔陽城,雖是清晨,街道兩旁已熱鬧非凡,商鋪大開,蒸包子的蒸屜冒著騰騰的熱氣,賣菜的小販在用力地呼喊,來來往往的婦人,腕間掛著菜籃,穿梭於早市之間。
惠惠買了兩個包子,遞給賀承霄一個,她邊吃邊問:“你為何把自己的佩劍給了他?”
“不然呢?”
“和他理論啊!”
“你太幼稚。”賀承霄淡淡道。
他說她幼稚,她竟然不生氣,還有點開心,因為他吃了她遞給他的包子。瘋了瘋了,惠惠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你個破老頭。”她小聲嗔怪。
賀承霄找到了賣馬的地方,以幫老板做一天苦力為條件,換一匹中規中矩的馬兒。
三大堆沙礫,堆堆山一樣高,賀承霄兩麻袋兩麻袋地扛,惠惠坐在“山尖”上,百無聊賴,偶爾幫忙推上一把,中午太陽出來了,她便跑進涼亭裏,撿兩根雜草編手環。
賀承霄一直扛到太陽落山,終於把活幹完了,老板信守承諾,不僅牽出了馬兒,還多給了幾兩碎銀:“我看小兄弟氣度,絕非等閑之輩,英雄尚有落難之時,兄弟放心,隻需耐心等待,定有騰達之日。”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語聲爽脆。
賀承霄不置可否地笑笑,抵拳相謝,牽過馬兒,和惠惠一道離去。
夕暉漫天,將遠山近簷染成了血紅色,惠惠用拳頭撞了撞賀承霄壯實的胳膊,高興地道:“你看,連隻有一麵之緣的老板都知道你是個不凡之人,我果真有眼光!”
她這話,既誇了賀承霄,也誇了自己,最主要是誇賀承霄。
一起找了間客棧,惠惠一進門便大聲道:“店小二,把你們這兒最好吃的飯菜都端上來!”
小二肩扛白色抹布,弓著腰,靈活地穿梭於滿屋的食客之間,應得飛快:“得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