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雪白的海棠花悄然飄落,她小聲道:“師父,我們回屋吧。”
在小屋裏,師徒相對而坐。
慕春遙滿上兩杯海棠花茶,支著下巴,繼續和師父說話。
這可不是她不懂事,她想讓師父早點休息,可是師父,非要她再講點什麼……講點什麼好呢?該說的話差不多都已經說完了……
瘋玩了一天,她其實也有點累了,於是打了個哈欠,敷衍著把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今天在茶館,遇見一個少年,擊敗了凶惡的官兵,和我一起聽完了說書人的故事……後來我們一起逛街,他和我聊天,我們討論犧牲自己所愛之人去拯救千萬人,到底值不值得……他送了我一個燈籠,燈籠上有兩句小詩,我很喜歡……”
她自己都說得有些困倦了,師父卻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微笑著看她,安靜地聽她說話。
可是她實在太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眼前出現了兩個師父、三個師父……
居辭雁看著女孩悶頭睡去,怕她磕到腦袋,伸出手墊在桌麵上,輕輕護住她的額頭,等她無意識地自己調整好睡姿,才慢慢地抽開手。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的睡顏,目如深海。
他與她,共處一室,在這深山上的小屋裏,過了三年。
他擅自偷了她三年,抹去了她的過往,這三年裏,她隻有他,似乎也習慣了他在身邊的生活。
居辭雁不停地說服自己: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
可終究,還是離不開他那一點見不得光的心思。
在她眼中,師父是濟世救人、清風兩袖的藥聖,隻有居辭雁知道,自己不過是披著鮮亮的衣裳、內心已然腐爛的俗人。
偷來的終究是要還的,他照顧不了她一輩子,也許這一年就照顧不了了。
她一定得習慣沒有他的生活。
這樣想著,他止住了本來想將她抱回房間的想法,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想將她喚醒。
“小安,小安……”
慕春遙動了動嘴唇,皺皺眉頭,他以為她要醒了,她卻又將腦袋歪朝了另一邊,睡得香甜。
無可奈何,他隻得探身,將她抱起,對自己說,最後一次。
十七歲了,她似乎又重了些,他驚覺她長大了。
男女有別,就算不從讓她杜絕對他的依賴性的角度,他也著實不該再像以前一樣和她那般親密。
於是將熟睡的女孩抱到她的房間,給她蓋好被子,他怔怔地自責著。
她在這時於睡夢中念出白天的詩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安頓好小徒弟,他換了身衣裳,打了水去洗那件沾了血的舊裳,怎麼洗,也洗不去血跡,他不由得有些煩躁。
小黃狗本來已經趴下,又搖著尾巴來到他身邊打轉,似乎是在安慰他。
風一起,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壓低了聲音,怕吵醒她,他撿起她落在樹下的藍色燈籠,把它掛在屋前。
她的滄海與巫山,要來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