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說:班長,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這裏,這裏正是鬥爭的中心。還是讓我去吧。
我本來是岩底七一電話站上的電話員,敵人大掃蕩開始的時候,我才和南嶺對調過來的,七一電話站上有困難,我應該去支援。
大宋說:班長,我同意二牛的意見,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這裏。可是二牛也不能去那裏。你記得不?不就是因為他熟悉這一帶不熟悉那一帶,才和南嶺對調的嗎?岩底那一帶我熟悉,我大舅就是岩底的,我常去那裏。再說,我過去還在岩底七一電話站工作過快一年哩!
鐵錨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們要堅決支援南嶺搞好七一電話站的工作是肯定的。
不管誰去,我們總要去一個人,不管誰去,也總要知道這個支援的重要性。又說:岩底這條山溝是敵人經常經過的地方。在那裏掌握敵情十分重要。我們的部隊要在敵人逃跑的時候,向敵人討還血債,我們的七一電話站在這個問題上擔負的任務很大!
鐵錨說到這裏又對大宋說:大宋,你去吧。二牛就不用爭啦。記住南嶺的位置:
紅石口三號。到了那裏要馬上打個電話來。路上要多加小心,要提高警惕!
大宋急忙歸置了夜炊的家具,整理了背包,馬上就要動身出發了。離開小庭院時說:班長、二牛、老邢,我走啦。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嗬。到了那裏我馬上就來電話。
……
外邊是漆黑的夜,空中零零星星地飄著雪花。落地的雪花大部分融化了,隻有樹枝上積存的雪花閃著光亮。土地和空氣都是濕潤的。大宋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覺得精神振奮,渾身是勁。他麵前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走路,一個人要走二十多裏山路,迅速和南嶺會合。走路,走山路,走夜路,走險路,是家常便飯,這些不必多想,現在令他多所思考的卻是同誌們的生活。他承擔站上的炊事工作時間長了,好像他一離開這裏,同誌們的日子就過得更加困難一些。這種思想使他放心不下,腿腳上好像絆了繩索,走了幾步,又回來說:
班長,玉米餅幹糧放在小籮筐裏,可不要忘了。你喜歡吃的辣椒,還有剩下的鹽,全放在那條米袋的一頭。我走啦,再見!說完,轉身要走。這時候,邢天飛拿起了他的帽子和提袋說:大宋,你等一下,我們一起做伴走好啦。等你進了長巷峪,我就回來了。
老邢,我們各人有各人的任務。你陪我幹什麼呀!我膽子大,不怕走黑路。大宋反對說,你是做偵察工作的,不是電話員,不要給忘了。
老邢嘻嘻笑起來說:大宋,當偵察員的不能躺在炕上偵察呀!走路,繞著敵人的據點走路,一邊走,一邊看,一邊聽,一邊問,就是偵察員的工作本行,我們一起走吧。
大宋,跟你走這一趟路,就像漁人到江河裏撒網,撈不出大魚,小魚小蝦總會撈到的吧?
幹偵察工作也是一份勞動一分收獲嗬。說到這裏又回身向鐵錨說:這條炕先欠下我兩個小時的覺,回來再睡吧。兩個小時我就回來了。再見,我們上路啦!
不再聽任何人的勸告和反對,邢天飛拉著大宋上路去了。
邢天飛上路了。他剛進電話站的神采還留在大家的眼前:他把帽子當做扇子搖,開著玩笑說了一大堆當偵察員的難處。說他這一天走了一百掛零了,腰酸、腿痛、眼發澀,實在該睡一大覺補補虧空了。現在應該補虧空的時候,他卻拍了拍帽子和大宋一起出發了。鐵錨不禁感慨地說:八路軍的偵察員,鐵打的英雄好漢!
山莊的夜空星星片片地飛舞著雪花。夜深了,回來看家的農民為避免敵人的拂曉襲擊,都先先後後回到深山僻處去了。民兵在來往巡邏,警惕地注視著通向新涼崗敵據點的道路。
殺虎口山莊在寂靜之中。八一電話站對外聯係的呼叫聲,時常隨著風絲雪片飛上山坡。鐵錨連續和南嶺通電話,問訊南嶺看見大宋了沒有?有什麼訊號沒有?當鐵錨問到有沒有遮蔽雨雪的地方,南嶺細小的聲音回答說:
有避雨雪的地方嗬,班長,你忘啦?這裏有石崖有山洞,你還誇過這地方是天然的電話站的寶地哩!
那麼,有啥吃的東西沒有嗬?
有,多得很哩,這裏到處是野酸棗,紅滿樹枝,都熟透了。
說到這裏,電話忽然中斷了。幾分鍾後又勉強可以通話,但隨後又斷了。
這種斷斷續續磕磕絆絆的通話,電話員憑經驗判斷這是線路發生了某種故障。這種故障不屬於電線完全斷折,而是由於電線接觸某種東西,因為風力搖曳或其他原因磨損了。如不排除這種故障,這種磕磕絆絆的通話也不會維持多久。鐵錨和二牛判斷這種故障可能發生在距八一電話站較近的地方,必須立即設法進行排除。
排除電話線路的故障,是電話站中的一項艱苦的而又常常出現的任務。特別在敵情嚴重戰情緊急風雪之夜執行這種任務,是對電話員的一種嚴峻的鍛煉和考驗。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敵後根據地,沒有任何科學器械去探測電話線路的故障發生在哪裏。
查線的電話員隻憑一根長杆敲擊線路,憑聽覺憑經驗判斷故障發生在何處。戰爭時期的電話線路,為了保守機密,為了避免敵特破壞,線路經過的地方,決不選擇較為開闊的山野。而是選擇那種人跡罕到狐兔為家的地方,選擇那種草木昌茂怪石橫出令人望之止步的地方。風雨風雪之夜在這種地方尋找線路,寒冷潮濕就不必說了,腳下還要克服多大的困難嗬,要踏過多少險崖多少荊棘嗬。出發時一雙完好的山鞋,返回來時差不多底幫全非了。至於路上其他的艱險難處,就更不在話下了。
為了及早排除故障,為了把困難留給自己,電話員們總是爭先搶行去查線。按照規定,兩站之間發生了線路故障,兩站都要及時派人去查,各自負責修好自己範圍內的線段。可是最先到達分界線的一方,不管界線不界線,就一直查下去,直到電話溝通了,或是查線的兩方相遇了,才帶著完成任務的快樂返回去。友鄰電話站的階級友情,也常常在查線的任務中加深了一層。
通向岩底的七一電話站的線路故障誰去排除?在聽到班長和南嶺的講話之後,二牛早已背好了電話單機,手拿一條光滑的白拉木杆,也披好一塊遮避雨雪的油布。陪二牛一起去查線的民兵大墩子也背好了一支隻有兩發子彈的步槍。
二牛當先說:班長,你一個人值勤吧。有民兵石虎子和高望給你放警戒。,你小心著點,我們不久就會回來。
鐵錨在值勤的石凳上站了起來說:去吧,二牛,大墩子。在路上要用電話單機常和我聯係著點。這條線路你們都熟,在熟悉的地方更不要放鬆警惕。
二牛、大墩子走出了殺虎口山莊,行進在星月岮山區的夜色之中。二牛不時敲擊著電線,尋找故障的所在。從殺虎口山莊到岩底,從海拔高度上說,是緩緩的下坡道路。但山中的路由於山巒起伏,不是一直就是下坡的,中間上山又下山,下山又上山,上上下下曲曲折折。兩個小時之前,大宋和邢天飛是沿著某條山路走的。但二牛和大墩子卻必須沿著線路走,走的都不是路,是坡坡嶺嶺,溝溝坎坎,叢林、怪石、茂草、荊棘叢……他們默默悄悄地走著,夜空飛舞著雪花,打濕了他們的臉龐。輕輕被敲擊的電線發出錚錚的音響,時常打破寂靜。他們一心一意的傾聽找尋線路故障在哪裏,全沒有想到故障是敵人有意製造的。胡親善和胡提攜(呱呱雞胡獲祿)兄弟挖空心思尋找電話站,陰謀撲滅電話站,打掉我軍指揮機關和主力部隊的耳目,給日本侵略軍造成打好退兵之戰的條件。他們製造了線路故障,設下了陰謀詭計,等待八路軍的電話員走進他們的圈套……二牛、大墩子一麵敲擊著電線,一步一步地跨過石岩、溪流、荊棘叢、茂草,也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敵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