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牛犢和老虎(2 / 3)

鐵錨說:我先安頓好小牛,讓他說說他收集到的情報,我們趕著送出去。老邢、大宋,你們看看那呱呱雞有什麼機密大事好嗎?

大家同意這樣分頭辦事。鐵錨當先把小牛叫進電話站來問訊情報。小牛卻氣呼呼地說:

大家可得小心這個呱呱雞,他是個白眼狼!聽人說,他跟地主盧老頭一個鼻孔出氣!他來電話站準沒有安著好心,他一打聽電話站,我就不放心,我就心裏有氣。他外號叫呱呱雞,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耍嘴皮的。他原名叫胡獲祿,你們還記得,大家編了四句話給他畫了個小鬼相。不信你聽:呼呼嚕,睡大覺,假合眼,真瞅著。……

另一邊,電話站外山坡上,邢天飛和大宋在一棵大樹下和呱呱雞見麵。沒等老邢和大宋先開口,來人向邢天飛老朋友般地打起招呼來。

邢班長,好久不見啦。幹你這行革命工作,鐵鞋也要磨個大窟窿嗬!唉!你風裏來雨裏去為革命可夠辛苦的啦!

邢天飛打量來人,隻見他方臉盤秤鉤鼻,敦實的中等身個,一身藍布褲褂。一張油膩膩的笑臉,一口酸溜溜的腔調。沒等邢天飛回答什麼,對方又哈哈笑起來說:

邢班長,我知道你不大認識我啦!你這走南闖北的人,見的世麵大,遇到的人物多。貴人多忘事,我是老胡你就記不起來啦。你想一想吧,去年你來新涼崗,在街口喝茶問路,問哪一條路通往電話站。當時有人出來告訴你,還自告奮勇給你帶過一節路。

路上,你們還拉過一段家常哩!嘿,嘿,想起來了吧?記起來了吧?我姓胡,名叫胡獲祿。外號叫呱呱雞。這個外號說明我心直口快,愛說大道理!

邢天飛翻起記憶,想起來了。一年前的這位胡獲祿還熱情地說要請他到家裏喝上一杯哩。他是善於觀察風色應酬情況的,於是就說:老胡,是你嗬,你真是好記性,好眼力!你來,一定帶來什麼好消息吧。你知道我是當偵察員的,最喜歡知道敵人活動情況的嗬。

哎呀!邢班長,一見麵你就開玩笑,你想想我是個土裏土氣的老百姓,屬雞的,專靠在地裏刨食吃,哪裏去找敵人的活動情況哩!可是剛才我揀了個怪希罕東西專門送來給你們看看,你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經多見廣,有什麼竅門你也許能看出個七成八成的吧?呱呱雞認真嚴肅地說著。一邊從筐籃底下掏出一隻肥大的瓦灰色的死鴿子來,一邊介紹情況說:

這東西是我從一隻小鷹嘴裏搶過來的。我正在山那邊樹林裏走路,忽然看見一隻鷂鷹追趕一隻鴿子。好家夥,鷂鷹像箭一般,一側歪翅膀就把鴿子撲倒在草地上。

我趕忙跑上去,鷂鷹看見有人來飛走了。我揀起這隻鴿子一看,哎呀,血淋淋的,它的頭已經被鷹嘴啄穿了。我本想把它拿回去燒了吃,解解饞嘴,用四川同誌的話說打個牙祭。可是再一看它的腿,哎呀,我的媽呀!鴿子腿上怎麼還拴著個膠皮筒哩。在早聽人說過,敵人會使用鴿子給他們送信。我想這難道不會是一隻給敵人送信的鴿子嗎?我緊著找尋咱們八路軍來報告,老天,總算找到你們了!可是這位小牛兄弟硬攔住我不讓我來,費了好大勁我還是找來了。現在我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你們看看這鴿子的腿吧,說不定他裏麵裝著什麼軍事機密哩!

這時候鐵錨聞訊走過來了。鴿子腿上一個小小的膠皮筒被打開了。展現在大家麵前的是一張柔軟堅韌的紙片,有字,還附有一張地形線路圖。

這是敵人的通訊鴿!老邢壓低了聲音無限歡欣地說,我見到過這種東西,這裏麵真有敵人的軍事機密哩!

大家一齊細看那張紙片,大半是漢字的日文,可以從中猜知它的內容含意。那些字跡的大意是:

山口司令官:

職部已經到達指定地點。即於午夜派出兩個精銳步兵班,沿預定的路線(附圖),於次日拂曉奇襲野馬坡八路軍之電話站。請按原定計劃於明天拂曉前,在新涼崗方麵派出佯動部隊,以轉移八路軍電話站之注意力,以利奇襲製勝。謹此報告,敬祈武運長久。

為避免通訊鴿黑箭途中有失,另放出通訊鴿晴雲,連續送出報告,二者相同。

職乃木。

根據現情判斷,這隻死去的鴿子,瓦灰色,名叫晴雲,是第二次放出來的可以肯定了。第一次放出的名叫黑箭的通訊鴿,大約已經到達山口司令官的指揮部了。

又根據現情判斷,晴雲的血跡斑斑,腦袋被啄有深洞。可以相信是在鷂鷹的銳利的尖嘴下喪生的。

意外地獲得了這隻鴿子,大家都很高興。鐵錨向呱呱雞胡獲祿說:

老胡,你揀來的這隻鴿子,很好,它像是一隻寶貝。除了吃肉,它還有更多的用處哩!

是嗎?它還有另外的用處嗬!呱呱雞突然變得拙笨的樣子說,它是日本國產的東西嗬!我們的根據地不許敵人橫行,根據地的天空也不能讓敵人的通訊鴿飛過!這是我們中國的鷂鷹把它抓下來了。有功勞也是鷂鷹的!我是一個中國人,應該做的事兒做完了。這裏不是我多呆的地方,我走了,要不,小牛出來看見我又該挨罵了!

老胡,他是個孩子,不要記在心上!大家團結起來打日本鬼子!

是嗬,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對付日本人。可是,小牛處處跟我過不去。不管哪一回見麵,他總是唆使一窩孩子打著拍子辱罵我,把我罵成了地主盧萬福的大走狗。其實,那盧萬福恨我恨得牙根痛。為了反對盧家收地租,大家還批評過我破壞統一戰線政策、二五減租政策哩!我早罵過那盧老頭,罵他是臭蟲是吸血鬼……就是這個小牛兄弟總是懷疑我不跟共產黨八路軍一條心。上一回在殺虎口,他誣告我偷聽電話,鬧了一大場。這一回又拚死拚活地阻攔我來送這隻鴿子,賴我想偷聽軍事秘密。我發誓賭咒給他說:把我的骨頭磨成灰,我也跟共產黨八路軍一條心!可是,他聽不下去。他一心一意跟我為難作對。我有意跟他講團結,講和解,可是他什麼都聽不進去……

胡獲祿說著滴下了眼淚。

世界上一切別有用心的人都知道,眼淚一不能澆園,二不能做藥引子。但它在一定的條件下,卻別有意義另具價值。最大的價值是,它能使人真偽莫辨,善惡難分。

既然獲得了敵人的軍事機密,就應該把已獲得的敵人的軍事機密作為機密封鎖起來。隻有這樣,才便利我軍的下一步行動。胡獲祿既然知道了敵人的這項密秘,在這項軍事秘密失效之前,就不能讓他到處走動,必須監督他的行動。鐵錨和大家商議好,讓呱呱雞暫時跟民兵趙振子、石虎子等人在山頭上放嘹望哨,不許他單獨活動。這種做法連小牛也表示讚成。

明天拂曉敵人要來偷襲野馬坡,按照通常的措施提前轉移就是了。或者在路口莊頭預先埋設地雷,讓敵人嚐嚐地雷滋味就是了。但這一次卻和任何一次不同,這一次敵人的底細清清楚楚擺在眼前。鐵錨和邢天飛認為:電話站雖然不是戰鬥單位,但敵人送上門的禮物必須想法收下。於是一個小小的會議在野馬坡山莊舉行。民兵小隊長王大牛和護站的民兵們大都參加了。傳看了也講解了通訊鴿晴雲帶來的文字信件和地圖。鐵錨當先說:

大家發表意見吧,明天拂曉敵人兩個班前來偷襲我們這個野馬坡,我們應該怎麼辦才好?

會上,大家共同的認識是:第一,晴雲帶來的紙片是日本侵略軍的聯絡信,是真的,不是假造的。第二,信上寫明通訊鴿是兩個,相同的信件是兩封。這一隻晴雲被鷂鷹抓下來了,另一隻黑箭會把信件送到的吧?據此推斷明天拂曉敵人的偷襲一定會要到來。

敵人前來偷襲怎麼辦?有人說電話站人手精幹,不必急忙過早轉移,電話站總是在敵人縫隙裏工作的,隻等午夜以後轉移就是了。也有人說,既然敵人知道電話站在野馬坡,必然有奸細給通風報信,我們要設法捉住這個奸細,打掉敵人的耳目。辦法是:留下幾個人在野馬坡打遊擊。就是不能捉住這個漢奸,也可以看清這個漢奸是什麼人。更有人說:

來偷襲野馬坡的敵人數量很小,信上寫明隻有兩個班。我們在敵人的來路上,來個伏擊戰。讓敵人嚐嚐我們自造的手榴彈,幹淨徹底地消滅他們!

這個意見激亮了同誌們的眼睛,多數表示讚成。但有人又估計自己的力量不大,沒有那麼大的胃口吞掉敵人兩個步兵班,能有主力部隊參加最好。

也有人說,呱呱雞這個人靠不住,對他應該提高警惕,小心中了他的鬼八卦!

關於小心呱呱雞的鬼八卦,民兵小隊長莽牛向大家說明:正在對呱呱雞加著小心。

已派了兩個民兵監視著他。打伏擊時也讓他參加。如果這一仗打勝了,全殲了敵人,我們也就解開對他的誤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是否應該打伏擊,大家的意見逐漸統一起來了。鐵錨對邢天飛說:老邢,你呢?

該你發表意見的時候啦。希望你也參加這場伏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