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過三巡,酒菜早都擺好了,好酒好菜那是不用說了。倆人坐下,先是慢條斯理地喝著,聊著聊著就聊high了,酒杯子跟飛似的。外頭街上,家家戶戶吹拉彈唱,頭頂上那輪明月,亮堂堂的,倆人越喝越高興,酒到杯幹。雨村這時候已經有點兒上頭了,借著酒勁兒,對著月亮又吟了一首:
‘每逢十五就團圓,滿手的月光護著玉欄。天上月亮剛出開幹,地上萬民抬頭看。’”“士隱一聽,扯著嗓子喊:‘哇塞!我早就說嘛,老兄你可不是池中之物!你這吟的詩,簡直就是要飛黃騰達的兆頭,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踩著雲彩上天嘍!恭喜恭喜啊!’說著,親自倒滿一大碗酒給雨村慶祝。雨村一飲而盡,歎了口氣說:‘老弟我可沒喝多瞎白話,要說這學問嘛,我或許還能湊合著混個名頭,但現在問題是,我連盤纏路費都沒有,京城那麼遠,不賣字寫文章可咋去啊?’士隱沒等他說完,就急眼了:‘你咋不早說呢!我早就想幫你,可你每次來都不提,我哪敢自作主張。現在既然說到這兒了,我雖然沒啥大本事,但‘義氣’倆字還是懂的。明年正好大考,你得趕緊上京,春闈一戰,才不辜負你的才學。至於路費啥的,包在我身上,不讓你白認我這個兄弟!’說完,立馬叫小童進去,麻溜地包了五十兩銀子和兩套冬衣。又說:‘十九號是黃道吉日,你趕緊買船西上,等你高中了再聚,那多帶勁啊!’雨村接過銀子和衣服,就簡單說了句謝謝,也不客氣,繼續喝酒聊天。那天都三更天了,倆人才散場。
士隱送走雨村,回屋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琢磨著昨晚的事兒,打算再給雨村寫兩封推薦信,讓他到京城投奔些當官的,好有個落腳地。結果派人去請雨村,回來說:‘和尚說了,賈爺天還沒亮就走了,還留話讓和尚轉告你,說讀書人不在乎黃道黑道,關鍵得辦事兒,來不及當麵告別了。’士隱一聽,也隻能作罷。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是元宵節。士隱讓家丁霍啟抱著英蓮去看花燈,結果霍啟半夜尿急,把英蓮放一門檻上坐著,回來人沒了!霍啟找了一宿,天亮了也沒找著,嚇得他不敢回家,直接跑路了。士隱夫婦見女兒一夜未歸,知道出事了,又派了幾個人去找,都說連個影兒都沒有。老兩口就這一個寶貝疙瘩,丟了咋能不心疼,哭得跟淚人似的,差點沒活路。過了一個月,士隱先病倒了,封氏也因為思女成疾,天天請大夫。
倒黴的是,三月十五那天,葫蘆廟炸供,和尚們不小心把油鍋點著了,火勢順著窗紙就燒起來了。這地方房子都是竹籬笆木頭牆,火一燒起來就沒完沒了,一條街跟火焰山似的。雖然軍民都來救火,但火勢太大,根本控製不住,燒了一夜才慢慢熄滅,也不知道燒了多少家。甄家就在隔壁,直接燒成廢墟了。好在人沒事,士隱夫妻倆和幾個家丁都逃出來了。士隱跟媳婦商量去鄉下莊子裏避避風頭,結果那年又是旱又是澇,還有盜賊橫行,官兵剿匪,根本沒法安生。士隱隻好把莊子賣了,帶著媳婦和兩個丫鬟投奔嶽父封肅去了。
封肅是個務農的,家裏還算殷實,但見女婿這麼落魄地來投奔,心裏多少有點不樂意。好在士隱還有點賣莊子的錢沒花完,拿出來讓封肅幫忙置辦點田地房產。封肅這家夥半哄半騙,給了點破田爛屋。士隱一個讀書人哪會種地啊,勉強撐了一兩年,越來越窮。封肅見麵就冷嘲熱諷,說他們不會過日子,好吃懶做。士隱心裏那個悔啊,再加上之前受的驚嚇和病痛折磨,身體越來越差,眼看就要不行了。
有一天,士隱拄著拐杖到街上散心,碰上個瘸腿的道士,瘋瘋癲癲的,穿著破衣爛衫,嘴裏念叨著幾句詞兒:‘世人都說神仙好,偏偏功名忘不了……’士隱一聽樂了:‘你這是唱的哪出啊?就聽你‘好’‘了’的。’道士笑著說:‘你能聽出‘好’‘了’倆字就算你有悟性。我告訴你啊,世間萬物都是這樣,好了就是好了,了了就是好了。要是不了就不好,要想好就得了。我這歌就叫《好了歌》。’士隱一聽這話心裏豁然開朗了說:‘你等著!我給你這《好了歌》注解注解咋樣?’道士笑著說:‘你注你注。’士隱就開始注解了:
‘破屋爛牆當年也輝煌過;枯草敗柳也曾是歌舞場。蜘蛛網掛滿了雕梁畫棟現在綠紗又糊在了破窗上……’注了一堆之後道士拍著手笑:‘注得好啊注得好!’士隱說了聲‘走吧!’搶過道士肩上的褡褳背著就跟道士一起飄然而去。這下可把街坊鄰居給驚動了都當新鮮事兒傳開了。封氏聽到這個消息哭得死去活來隻能跟父親商量派人到處去找可哪還有音信啊?沒辦法隻能靠著父母過日子了。幸好還有兩個老丫鬟伺候著主仆三人日夜做點針線活賣點錢補貼家用。封肅雖然天天抱怨但也無可奈何了。
這天甄家的大丫鬟在門口買線突然聽到街上傳來吆喝聲說是新太爺上任了。丫鬟躲在門縫裏看隻見一隊隊軍牢快手過去接著一頂大轎抬著一個穿著官服的官員過去了。丫鬟心裏一怔覺得這官好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回到房裏也就沒往心裏去。到了晚上正準備睡覺時突然聽到外麵敲門聲大作一群人亂嚷嚷說:‘府太爺派人來傳話問話!’封肅一聽嚇得臉色鐵青不知道出了啥大事兒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