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紅紅腫的眼睛裏猛地一閃。可她一想到這種夢寐以求的希望,是林綱的死帶來的,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裴紅從追悼會場一回到家中,就又躺倒在床上。
整整一天,裴紅的精神就這樣恍恍惚惚。將近半夜時分,她好似聽得樓下又有人在喊:“裴紅,接電話。”
夜這麼深了,是誰來電話呢?裴紅狐疑不安地挪下樓來。她一拿起電話,就急不可待地先問了一聲:“你是誰?”
“我是林綱。”
裴紅猛地一驚,不由得倒退一步,她懷疑是在夢中,用手擰了大腿一把,有疼痛的感覺。這一下,她嚇得想丟掉電話筒就跑,可對林綱的感情又拴住了她的腿,她戰戰兢兢地問:“你不是……,你在哪兒?”
“我在殯儀館三樓五號房間。請你現在來一趟。”
“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林綱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世上真有鬼魂?是林綱的鬼魂在說話?我去不去呢?殯儀館是多怕人的地方啊!可不去行不行呢?如果林綱真的是鬼魂,那你不去,就等於失信於林綱,他的鬼魂找上門來,還能讓你安寧?……嗯,隻怕是林綱送到殯儀館火化時,他突然又奇跡般地醒過來了。”裴紅越想越感蹊蹺,她牙一咬,硬著頭皮朝殯儀館走去。
殯儀館孤零零地坐落在近郊。裴紅到殯儀館時,已是深夜時分。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月牙兒也不知何時被黑雲吞噬。殯儀館的大門雖然敞開著,卻沒有一個人影,隻有一排排的鬆樹像鬼影在搖晃。裴紅心顫腿軟,全身冷汗淋淋,她想轉身逃回去。可一想起林綱,巨大的痛苦壓住了顫抖的心靈,她橫下心來,邁進殯儀館大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裏麵黑漆漆的,沒有一絲聲響,她全身像被潑了盆冰水一樣瑟瑟發抖,她一直來到三樓。
三樓走廊頂頭有一盞蠟黃的燈。這慘淡的燈光更增添了幾分陰森、恐怖。裴紅用手拽住自己的衣領,咬緊嘴唇,她借著微弱的光線,終於找到五號房間。聲音發顫地輕輕喚著:“林綱,林綱”然而沒有回音。裴紅速退了幾步,心想:“我已經來了,已經喊過他了,已經盡到了我的責任,我可以走了。”
裴紅轉身朝樓下奔去。剛奔到樓梯口,忽然看見一個人走上樓來。裴紅嚇得驚叫一聲,癱倒在地上。昏迷中,她聽得一個好生熟悉的聲音:“你是誰?”
裴紅勉強睜開微弱的眼睛,一看是那位部隊首長,她清醒了一些,捂住胸口道:“首長,嗯……是我,裴紅。”
首長驚異地問:“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是……林綱….”叫我……來的!叫我……到三樓……五號房間,我來了,他又不在!”
“林綱?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首長大吃一驚,掏出了手槍道:“走,我們去再看看。”
他們一起來到了五號房間門口,首長把槍遞到裴紅的手中說:“你不要害怕,你不是想參軍嗎?我們已經基本同意。你知道,當一個戰士最重要的是要絕對服從上級的命令。”
裴紅點了點頭。
那好,你把門推開,再喊林綱,不管裏麵出來了什麼人,你都要把他打死?”
裴紅一陣驚懼,但她猛地想到這可能是首長在試探自己,便嗯了一聲。
“那你開始吧!”首長很威嚴地下著命令。
裴紅輕輕推開門,喊道:“林綱,林綱。”她的喊聲剛落,一個人影從房間裏閃了出來。裴紅嚇得叫了一聲,退了一步,撞在那個首長的身上,她頓時鎮靜下來了,緊緊握住那支槍。那人影近了,裴紅定睛一看,是林綱。她又疑又懼,又驚又喜,猛聽得首長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喊道:“快!我命令你快把他打死!”
裴紅的腦子猛地一炸:“天爺!把自己鍾情的人打死!這我怎麼能下得了手呢?”她想丟下手槍,猛聽得首長在喊:“快執行命令!”
“執行命令?!這也就說我已經是個戰士了。參軍這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啊!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不能影響了自己的前途!林綱不是已經死了嗎?我隻當麵前的不是林綱!”就在這一刹那,裴紅橫下了心,眼睛閉著朝林綱扣動了扳機。“砰!”槍聲響過,裴紅還沒睜開眼睛,一雙大手抓住了她:“裴紅,我祝賀你!”
好熟悉的聲音啊!是林綱的聲音!裴紅驚奇地睜開了眼睛,是林綱。他沒有死,正活生生、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說:“祝賀你經受了考驗,加入了我們的行列!”旁邊,那個首長也在微笑地對裴紅點點頭。
裴紅終於明白了。
二
裴紅尖厲地叫了一聲。她醒了。是被不可名狀的怪夢驚醒的,眼睛睜開了,心卻仍像懸在半空中的掛鍾,咚咚響著。正午的陽光從高高的窗台上透過窗紗,悄悄地落在她的臉上,像溫溫的洗臉水一樣抹去了殘留在她臉上的夢魘。她想爬起來,可倦慵的身子卻緊緊攀附著床,不願動彈。她側了側臉,躲過那開始變得刺目的陽光,靜靜地躺著。可大腦裏的思維卻不顧倦慵身子的約束,悄然鑽了出來,漫天漫地地在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