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間(三)(2 / 2)

鎮子雖小,卻也熱鬧得很。此刻正是趕集的時候,遠遠便能看到懸鈴的中幡間雜在擁擠的人群中高揚於半空,走近了卻見一個個健壯的漢子將旗幡神奇地從手臂上拋至頭頂,一側身又落在了肩膀,引來陣陣喝彩,而不甘示弱的還有商販們沿街叫賣各種貨品、吃食的喊聲,形形色色,吸引著往來的人們,老人們牽著自己的孫兒,信步閑遊,享受天倫之樂,怡然自在,唧唧喳喳的小媳婦挑揀著胭脂水粉,穿花戴綠,相互比美。白衣女子一來到這裏,渾然成了一個好奇的孩童,端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捏著一根剛從油鍋裏撈出來的油炸鬼,冰糖葫蘆銜在嘴裏,活脫一幅饞嘴貓的模樣。方才還扯著薛清曉的手為戲班子的表演叫彩,轉眼就被匠人手裏吹好的糖人所吸引,一會兒卻又跳到不知名的攤子上為神奇的皮影而著迷,總之任何新奇有趣的玩意,她絕不放過,都要試上一試才會罷休。可憐薛清曉我們倒黴的主角,已是囊中羞澀,還要替她付帳,當真叫苦不迭,而她買東西討價還價的本領,更令薛清曉咂舌不已。任誰也想象不出,這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衣女子是如何把五文錢的東西砍到兩文半。

轉眼已是日落西山,熱鬧的人群漸已散了,可白衣女子卻還意興未減。一個賣首飾的小販似乎生意不好,見白衣女子出現,忙招呼她到麵前,想在收攤前再做筆買賣。白衣女子東挑西撿了好久,才拾起一樣飾物,與那小販砍起價來,最終以五文錢買下。不過付帳的當然還是可憐的薛清曉。

薛清曉不覺好奇:“什麼東西這麼寶貝,非買不可?”白衣女子卻不理他,隻管前行,待到無人之處,忽然駐步:“感謝你陪了我這麼久,不過是時候了。玉墜送你,算是紀念。”她從懷內掏出一條玉墜,拎在薛清曉麵前。那是一條淡藍色的玉墜,打造成了彎月形,就像薛清曉的刀一樣彎。細看之下,你甚至會發覺上麵雕刻著極為別致的花紋。薛清曉忽然明白她挑選飾物是要送給自己,而她似已決定離去,一時不知該否收下。

白衣女子似乎不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強行將玉墜塞在他掌中,忽然笑著退後了一步:“我有個主意,讓我們閉上眼,各自退後。一步,兩步……直到睜眼的刹那,你會發覺,離別,並非那麼可怕。而今日的一切便美妙如夢,永存你我心中。”

薛清曉卻忍不住問:“不管怎樣,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白衣女子笑道:“重逢之時,我會說的。”

這淡淡一笑,足以令薛清曉霍然心動。他閉上眼,靜待著那輕盈的腳步悄然遠去,隻剩一絲歎息:“天知道重逢又是何時?”很多年以後,他故地重遊,麵對著熙攘人群,回首往事,唯有那一聲歎息跟閉目的霎那,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