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會原諒他麼?我真的好生為難……於是就在左右為難中沉沉睡去,直到被樓上的喧鬧聲和婆婆的尖叫聲驚醒。
婆婆在外麵叫:“阿遊,阿遊!你快起床,你大嫂不見了!
很奇怪,每當家裏發生什麼事,婆婆第一個求助的,必然是周遊。
比如淩霜失蹤這回事,她最應該問的不是周暢麼?可是她非要問周遊。
也許在她的眼中,周遊是一個比較厲害些的角色吧,全家人中,就周遊有點出息,周暢與淩霜,上的是職業中專,而我失業數年,估計在婆婆眼中我與一般的市井婦女無異了。
我走進廳裏,婆婆已經抱著歡歡走進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媽,你說淩霜不見了?”
婆婆說:“一大早我聽到孩子哭,就上樓看,淩霜不在房間裏!阿暢在另一個房間睡覺,也不知道淩霜去哪了!”
我安慰她說:“媽,你別急,也許淩霜隻是走出去買早餐了呢?
她平時不是說家裏的早餐不好吃嘛,也有可能是她趁孩子還在睡覺,就出街買早餐了。”
婆婆說:“不可能,她常穿的幾件衣服都不見了。”歡歡不住地手腳亂動,一直在哇哇地大哭,婆婆不得不抱著走走停停,有一句沒一句地哄著。
周遊說:“大哥呢,大哥知道她去了哪裏不?”
婆婆說:“他也不知道呀,現在正在上麵打電話給你大嫂呢,但老打不通。”
我說:“我上去看看,媽你也上來吧,孩子可能餓了,得衝點奶粉給他喝。”
我們上樓時,看到的是周暢一張鐵青的臉一一他呆呆地拿著一張紙條。原來淩霜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可是剛才婆婆驚慌失措,根本沒有留心看。
我拿過紙條一看,上麵寫著:
阿暢:
你好好照顧兒子,我走了。對於周家來說,最重要的是孩子,不是我這個人,所以我把孩子留下來給你。
不要找我了,我不會再回來。
淩霜
婆婆說:“快打電話到她湖南娘家,也許她隻是回娘家了!她這段時間精神不好,可能隻是想回娘家看看。”
周暢說:“打過了,她沒回去,也沒與她家裏人打過招呼,估計是不想家裏人知道她去哪裏了。”說罷,他雙手抱頭,沮喪地蹲在地上。
婆婆懷中的歡歡,仿佛知道自己已失去母親的疼愛,手腳亂蹬地哭起來。我連忙找奶瓶,衝奶粉,不斷地晃動,用手試探覺得溫度差不多了,才送進他的嘴裏。
他緊緊地抱著奶瓶,猛地吸吮起來。我歎了一口氣,多可憐的孩子,大人的過錯,卻要他來承擔。
兩天後的晚上,周暢根據派出所的失蹤人口報案證明,到電話公司查到了淩霜失蹤前一天的電話記錄,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淩霜與一個陌生號碼的通訊記錄。
“區號是0755,這個號碼是深圳的。”周遊說。
周暢半晌無語。黃文廣離開這裏後,調到深圳的分公司去了。一切無須多說。
大家都接受了淩霜離開這個家的事實,唯有婆婆,好像在一夜之間被抽了絲,精神差了許多。她把歡歡抱到樓下一起睡,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幾次給他衝奶粉,每天早上背著歡歡出去買菜,看上去雖然勁頭很足,但是我知道,她的痛苦,其實比周暢深得多。
對於周暢來說,他隻是失去了一個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可是對於婆婆來說,卻是意味著她一輩子的失敗。20多年前,公公就去世了,是她獨自帶大兩個兒子,再操持著幫兒子成了家。她在整個家族中,樹立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強者形象……直到此刻,一切歸零。
婆婆一輩子爭強好勝,生活的磨難壓不倒她,現實的艱辛也無法摧毀她,可是有一天,當她聽到鄰居在背地裏議論:“她家的大媳婦跑路了!”立即氣得在家裏哭了半天。
這就是現實。能夠擊敗你的,往往不是你麵前強大的敵人,而是三姑六婆間的一句閑言碎語。
家裏亂成一鍋粥,我暫時也不好再提離婚的要求了。淩霜出走後第三天早上,當我意欲與周遊再提離婚時,婆婆竟然從樓梯裏暈倒滾了下來。
那天早上,當我正與周遊說了個開頭時,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嬰兒“哇哇”的哭聲。我衝出去一看,歡歡躺在二樓的樓梯口,正手腳亂蹬地哭得厲害,隨時有滾下樓梯的危險,而婆婆,卻已暈倒在樓梯口。
我連忙衝過去抱起歡歡,衝著周遊大聲嚷:“快去看你媽!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