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期間,大瓦煲是整天放在煤爐上的,親戚朋友上門看產婦和新生兒時,也是買一隻大豬腳,斬開了便扔進去繼續煲,水燒幹了再加,反複地煲,直煲到一煲湯越來越濃。臨走時主人會招呼你:“吃碗豬腳薑再走吧。”客隨主便,賓主盡歡。
每天當我下班回來時,遠遠地便聞到豬腳薑那特有的香味。每天吃完飯後,婆婆都要招呼我:“吃碗豬腳薑吧。你近來瘦多了。”說罷不容我拒絕,便盛來給我吃。
淩霜因坐月子之故,每頓都是婆婆用盆子盛了給她送上三樓。婆婆向我抱怨:“她說豬腳薑不好吃,搞到現在奶水都不多,真是難為歡歡了,天天都要喝兩頓奶粉。”
婆婆為孫子起乳名歡歡,寓意合家歡樂,由此可見婆婆對這個並非己出的孫輩,也是相當地疼愛。我安慰她說:“媽,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豬腳薑那又酸又甜的味道的,如果她不喜歡,你可以做其他的湯給她喝呀,比如鯽魚湯之類的,聽說也很下奶。”
婆婆說:“也不是沒做過,前天中午給她做了一盆鯽魚湯,她嫌腥,動也沒有動,還黑口黑臉……”
我大吃一驚,在我印象中,淩霜一直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現在何以如此不識大體?畢竟婆婆對她也算是關懷備至了,何況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事。
飯後,我與小好上去看淩霜,她正坐在廳裏吃飯,一見我上來,便說:“人家坐月子像皇後一樣享福,我坐月子卻像坐牢一樣挨刑!天天都做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上來,簡直不像人吃的!”
我很奇怪她的火氣何以如此大,因此好言相勸:“媽特意做下奶的飯菜給你吃,也是因為疼這個孫子,你不管愛不愛吃,多少都吃一點,我以前生小好時,也是這樣吃的。”
她卻繃著臉說:“孫子?她根本沒當這個是她孫子!我記得以前小好出生時,你天天都有雞湯吃!我也不知道她整天忙些什麼,這孩子老是哭,也沒見她上來幫我抱下他!我整天整夜睡不著,累死了!”我說:“淩霜,你這話就不對了,婆婆整天為這個家忙死忙活,你怎麼這樣說她?誰坐月子不是這樣的,難道你以為當這個媽容易麼?”
她竟然冷冷地說:“針不刺到肉,你是不知道痛的,如果你的孩子遭人冷落,你便知道什麼滋味了。”
我哭笑不得:“淩霜,你到底怎麼了?這個家裏,誰冷落你了?
你生了個兒子,我們每個人都為你高興呀,媽天天都煲豬腳薑,就是想你有足夠的營養恢複身體呀!如果你想吃雞,也可以與媽說,她一定買回來做雞湯給你喝的。”
歡歡突然哭了,她把他從旁邊的小床上抱起來,突然抹著淚水說:“我算是看透了,一次做錯,就處處錯,沒有人會看得起你……”
我正想好好安慰她,周暢從樓下上來了,一見到她流淚,便說:“你又亂想什麼呢,把孩子給我,你洗個澡好好睡覺吧。”
她卻倔強地一動不動,無視周暢向她伸出的一雙手,隻是緊緊地抱著孩子,表情冷漠,臉上帶淚,好像受了千般的委屈,萬種的苦楚。
由周暢臉上的表情,我猜想這樣的事情,一定是經常發生了,於是便找了個借口,把周暢叫到一邊問:“她是不是經常這樣?”
周暢說:“在醫院的時候還好好的,看上去也挺開心的樣子。可是回來幾天後,就開始怨這怨那,罵大人,罵小孩,總之處處不順她意。也有可能是孩子晚上經常哭鬧,她休息得不好,所以脾氣暴躁。”
我猶豫著說:“也許……不隻是暴躁這麼簡單,我懷疑她得了產後抑鬱症。”
周暢說:“我覺得她整個人都變得……變得不可理喻。”
我說:“這是非常時期,你就不要刺激她了,凡事順著她,讓她好好地坐完這個月子吧。如果她表現過激,也許要考慮送她到醫院讓醫生開解下了。”
這天早上剛回到辦公室,蘇總便把一份報紙拿過來給我們看:“大家過來看!無限度地降價的惡果終於來了!廣大這下有難了!”
我們連忙湊上去看,標題是一一“服務隨著價格降,我市上季度旅遊業投訴增5成”,而內文的文字更是觸目驚心:“廣大旅遊公司上季度被遊客投訴35宗,平均每一天就有一宗遊客投訴……”
蘇總說:“如此嚴重的投訴額度,在本市是前所未有的,我相信市旅遊局會趁此機會重新洗牌,估計今後會加強旅遊行業的規範管理,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旅遊公司,勢必因此而受到懲罰。”
香姐若有若無地掃了我一眼,說:“不知道那些沒有導遊證的人帶團,算不算違規?”我知道她是另有所指,因此主動對蘇總說:“我昨天已經拿到導遊資格證了,公司可以代我申請導遊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