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緬懷巴金(1)(2 / 3)

巴金的作品經曆了幾個大的變化。他的第一本小說《滅亡》,是在巴黎一間小旅館中寫出來的。那時候他心中充滿了對人世間的不平,思想複雜而苦悶,滿腦子反抗的情緒,他說:“我的生活中充滿了種種的矛盾……我的每篇小說都是我的追求光明的呼號……同時慘痛的受苦的圖畫像一根鞭子那樣在後麵鞭打我。我隻有拿起筆,不顧一切地寫下去。”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和《愛情三部曲》,以激烈的情感噴發來傾吐對不合理社會的痛恨和對理想社會的向往。這之後,他對社會現實的認識升華了,他開始從更深的層麵上關注小人物的生存悲劇,發表了《憩園》、《寒夜》等思想更深刻、感情更蘊藉的作品。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開始,巴金逐漸轉向散文創作。經曆“文革”後,一部拷問自我和中國知識分子靈魂的《隨想錄》浸透著一個曆經苦難的世紀老人熾熱而深沉的情感,閃爍著巴金的良知、人格與智慧的熠熠的光芒。

從維熙先生在《走過世紀的巴金》一文中深情而又睿智地寫道:“當我與巴老心靈對話時,心中常常不是喜悅的述說,而是難以言喻的感傷,之所以產生如此的心緒,是巴金一生的創作年表啟迪我的。”這位穿越了現、當代曆史經緯的文學泰鬥,以他那支多情而動人的筆,寫出了豐碑式的文學長卷,深刻地影響了幾代人。“巴老以他的銳利筆鋒,挑開了舊中國的封建家族的大幕,呼喚著新時代的一輪驕陽。”

數十年來,尤其從1981年擔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起,在讀者和人們心中,巴金就像一盞熠熠閃耀的長明燈,照耀著文壇,給人以溫暖的慰藉。他的去世,是中國文學一個世紀的結束。

(四)巴金的赤誠

巴金雖然遠去了,但他給我們留下了許多——不僅是大量的傳世之作,更有寶貴的精神財富。

巴金曾說:“作家就是作家嘛,他靠作品而存在,不能靠資格活下去。作家是職業,不是官職。隻要手裏捏著筆,他可以寫到死。隻要有人讀他的書,誰也不能強迫他擱筆。但是作家多年不寫文章,他就會被讀者忘記。……培養作家的是生活,養活作家的是讀者,我始終這樣想。”又說:“我寫作一不為吃飯,二不為出名。我藏在心裏沒有說出來的話是:我是春蠶,吃了桑葉就要吐絲,哪怕放在鍋裏煮,死了絲還不斷,為了給人間添一點溫暖。”巴金代表著中國作家為讀者而活著、永不擱筆的奮鬥精神和春蠶到死絲不斷、為給人間添溫暖的獻身精神,象征著中國人的“求真意誌”和“懺悔精神”,為二十世紀中國精神史奠定了新的高度。

芸芸眾生幾乎無不渴望著長壽,而巴老並無意於追求“人瑞”的晚年。他那跨越世紀的生命力是以為讀者而活著作為精神支撐的。在漫漫人生征途中,他是以求真意誌、人間真情以及奮鬥獻身的精神為終極追尋的,這就使巴老的人格和文格升騰到令人景仰的境界。他像一盞明燈永遠地照耀著讀者,照耀著人們。其實,早在2003年初,天穹中就有一顆以巴金命名的行星了,他將永遠給人們帶來溫暖與光明。

從維熙先生的兒子、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雕塑係的從眾,去上海為巴老完成了麵部肖像的雕塑。巴老出於關愛,在從眾告別上海之前,特意把他剛剛出版的一至四卷《隨想錄》題贈給了從眾。巴老叮嚀他,其中第三卷是題贈給你父親的——那就是從先生一直置於案頭並熟讀過了的《真話集》。巴老沒有說出來,但他的意思當然是希望所有作家的作品和行為都以說真話為標尺,說真話,抒真情,辦真事。是的,當巴老到了暮年,麵對夕陽靜思人生與世事時,便常常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於是不斷地呼籲人們講真話。在巴老《真話集》後記中,老人引證了眾所周知但未必人人都能理解的安徒生《皇帝的新衣》的典故,希望人們講真話。但做起來並不容易,因為講真話需要正直、善良與勇氣,而巴金正是這樣一個真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