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交易(1 / 3)

我是一個小鐵匠,今年虛歲十二了,我家住在峨嵋鎮,那個,那個……。總之,我那個,那個……。唉,我還是直說吧……

這都是我師父的主意。吃完晚飯,我就要回家了,他忽然說我學徒三年了,應該有點“水準”了。我從今天必須開始寫“打鐵心得”了。他還拿出他的“心得”給我看。倒是有厚厚的一摞,都是些前言不答後語的雜記。另外還有一些訂單,鏢局的貨票,當鋪的當票,鐵匠鋪各種應用之物的清單,偶爾寫的打油詩,峨嵋龍吟劍的鐵坯配方及打造方法,唐門五雷彈的火yao配方,還有師妹小時百日咳的藥方……。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師父說,這將來都是要我傳承下去的“本門不傳之秘”。

我順口說誰會在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師父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來。抓住我的衣襟,連夜開了香堂,這下可把我嚇到了。師娘也拉了師妹過來看熱鬧。看到她們樂嗬嗬的樣子,我心裏放心了大半,師父總不會踢我出門的吧。

師父自己前後張羅擺了香案。我們是不供奉太上老君的,雖然大家都認為太上老君是鐵匠的祖師爺。我進門時拜的是一把鐵錘,師父說那是他師父的師父留下來的,要代代相傳的。可是今天他卻拿了另外一把鐵錘。我扭頭看看師娘和師妹都沒注意,我也不敢吱聲。後來我看了師父的“不傳之秘”才知道,那把鐵錘早在師父娶師娘以前就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師父領我恭恭敬敬的對著香案磕了三個頭,然後鄭重其事的把“不傳之秘”交到我的手裏。然後他閃著淚花說,他師父的“不傳之秘”被他弄丟了,還好他都學會了,也差不多都教給我了,總算沒有背上不孝之徒的惡名。但總是個心結。他的資質有限,所以要我想辦法補齊。而且以後這個鐵匠鋪要我好好的傳承下去。敢情又是他惹得禍……。

我問師父,那我要寫多少啊。師父很得意地說,他師父和他師父的師父留下來的“心得”裝了滿滿兩大木箱呢。我一聽就傻了,兩大木箱的東西也能弄丟了?師娘和師妹也很好奇。師父則很是無辜的說,早先他獨自一人闖天下,往這裏搬家時走的是水路,半夜船上有人喝了酒打架,不小心掉下船去的。我們一聽就明白了,那些打架的一定有他一份。師父平常是很好的一個人,可是一喝酒就撒酒瘋。娶師娘時就因為他酒後大鬧自己的婚宴,師父的老丈人鄧員外差點要悔婚呢,這個大笑話全鎮的人都知道的。師父談到這些有些尷尬,對我大聲說:“我在你身上花了三年功夫,所以你怎麼說也要給我補齊四大箱才說的過去!”我又一次傻掉了。

“傻小子,喂喂,傻小子!”我感覺耳朵被輕輕揪了一下,知道是師娘在叫我。師娘樂嗬嗬的對我說,沒關係的,反正也沒個時限,一天寫一點就是了。我苦著臉說:“那可是四大木箱啊,還不如直接讓我去考狀元呢。”師父一聽又開始吹胡子:“小牛子,你以為當鐵匠是那麼容易的?!”我當時就又不敢吱聲了。師娘瞪了師父一眼,對我說:“別怕他,你隻要每天晚上把你一天的重要事情記下來就好了,把和打鐵有關的事也記下來。心裏怎麼想的就怎麼寫。”我說那還不都亂套了?師娘笑著瞥了師父一眼,對我說,隻要我想著要讓以後一個不認識的人能看懂就是了。還說從今天開始不用我練字了。這倒是不錯,我最不喜歡練字了。於是就有了現在我正在寫的“打鐵心得”。

我今天白天吹牛來著。對了,我叫鐵牛。……是叫張鐵牛,師父叫我小牛子,師母叫我傻小子,師妹叫我牛哥,還有管我叫小黑子的,……我長得不黑,可是一幹活就黑了。我師父叫張鐵匠,呃……,是叫張德彪。很少有人叫他名字的,都叫他張鐵匠。我師娘叫鄧小紅,我師妹叫張月娥。

有一天,師父到我家,不知和我媽說了什麼,我就不去黃秀才黃老頭的私塾了,去師父那裏做了學徒。這樣也好,我也能養家了,師父一個月給我五錢銀子呢,不比我媽種藥材賺得少。對了,我媽叫巫蘭兒。我爸在我沒出生時就過世了。我媽說,師父對我這麼好,是因為他是我爸的一個遠方親戚。別人想到他那裏學徒,他還不收呢。我師娘對我也很好的,她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有時還教我讀書呢。比黃秀才教的好,而且從來不打我掌心的。她教我的第一本書是《三國演義》。我頭一次見到有這麼多字的書,比佛經的字還多。師娘講的和說書先生可不一樣,她從不問我關老爺的馬前卒叫什麼名字,反而問我他們為什麼要打架。我哪裏知道啊,我媽也不知道。還好師父是知道的。我就問了師父,再去告訴師娘,很好玩的。可是師妹從來不愛聽。師娘也不強求,隻是教她女紅。別看我師妹隻有九歲,我的衣服破了都是她補好的。師妹不許我叫她月娥,隻能叫師妹,她說等她長大了也要打鐵,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師娘常常笑話她,師父很寵她,從來也不管——咦,我要說什麼來著?

對了,我今天吹牛來著。“劉壞水”說我們隻配打鐵釘,我當時就火了,他……。呃……。“劉壞水”叫劉懷才,是峨嵋派的二十三代弟子,這是他自己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館郭老板為他欠的酒錢找上峨嵋山時,大家都說不認識他。那個郭老板就是峨嵋酒館的郭老板,他叫郭喜財。人如其名,他真的很愛財。他的酒館雖然叫峨嵋酒館,但是和峨嵋派是沒有關係的。他說這樣就沒人敢在他那裏搗亂了。可是搗亂的人還是不少,……呃,又扯遠了。

事情是這樣的:劉懷才喜歡唐門的一枝花——就是溫如意溫姑娘。溫姑娘喜歡精巧的小玩意,所以劉懷才就常來我們這裏,——我師父才懶得理他,他就讓我仿照些唐門的暗器機關什麼的,拿去哄溫姑娘開心。昨天劉懷才又發花癡,說是讓我打造唐門的鎮山之寶——碧血蟾蜍。其實那隻是個道聽途說的東西,哪裏會真的有。就算真的有吧,那也是唐門的不傳之秘,又有誰見過了。我實在不勝其煩,推說師父派的活緊,沒有時間做的。況且沒個現成樣子,那又如何打法?劉懷才說你等著,就一溜煙跑了。

我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算了,哪知今天他還真的拿了一個碧血蟾蜍的圖紙來了,非要我打出來不可。其實那又是什麼圖紙了,就是他自己畫的:一隻胖胖的癩蛤蟆,——長得和他自己差不多。嘴裏向外吐出幾條虛線,權當是發出的毒針。後腿可以活動,就算是發動的機關。如此而已。看樣子倒是和龍門茶館茶博士老趙說的差不多。可是誰知道裏麵是個啥樣子啊?就算隻是打一隻實心的鐵癩蛤蟆,要那麼象的,也不容易啊。我們就這樣爭執起來,越吵越大聲。

我們鐵匠鋪在鎮西,靠近山林,本來很偏僻的。不知為什麼,今天門口竟然聚集了很多人:踏青的,放風箏的,打柴的,采蘑菇的,剛剛趕完集的,出鎮子的,進鎮子的……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還有峨嵋派的,都是劉懷才的跟班;還有幾個唐門的,溫姑娘沒來,可是她的師哥師弟大都來了。就連龍門茶館的茶博士都來了。我們的鐵匠鋪本來就不大,原本隻是院子邊上的馬棚。這麼多人,一下子就擠得滿滿的。那些看熱鬧的隻能站在外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