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在昭台宮一住就是一個多月，中間傳過幾回姐姐和小弟進來說話，衛青離得近更是隔三差五就能看見。
夫人這樣的位份又懷著身孕，傳娘家人進宮並不逾矩，但未央宮的宮掖門司馬可不是劉徹親設的上林苑令。
要不是產室建在漪瀾殿旁，她都想直接在這兒生了，誰不喜歡自由。
劉徹隻要在上林苑過夜，都住在昭台宮，不過那李姬他到底還是笑納了，送進了永巷居住。
劉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像是顧慮礙她眼，將寵幸過幾回的女子都打發去了永巷。
後宮裏陸陸續續又添了幾個人。皇後做主放出去了些久曠幽怨的少使，否則永巷裏住多了人，成日間無事生非吵嘴鬧事。
陳嬌這人要麵子又不小氣，放出去的這批總歸要賞賜些財物的。
衛子夫和容淇感歎：“她們運道不錯，不必在後宮蹉跎到白頭。”
她在這兒快住到初冬了，再怎麼也得回去了，走時她特意囑咐張俞就留在這兒好好守著。
回去後容淇就住在了產室旁，每日帶人檢查好幾遍是否妥當。
臨近生產衛子夫每天都在數什麼時候能生。除開胃口不好，這胎幾乎沒怎麼折磨她，隻是她不喜歡臨近產期周圍人看對她過度小心的樣子。
容淇說她胃口差沒吃胖是好事，否則胎兒太大，容易難產。
當時富貴人家的產婦很多都是胎大難產而亡，反倒是衛子夫母親那樣想多吃些也沒法，甚至還要去做活的民間婦人生產起來更順利些。
劉徹現在來漪瀾殿也隻看看她就走，怕睡著壓著衛子夫肚子便不再留宿了。
每回來他都要帶些嬰孩的玩具物什，看得出來他對於自己第一個孩子也是頗為期待的。
也許是怕自己懷這胎壓力太大，帶的都是些女孩的玩的，衛子夫有些吃驚這老東西年輕時還有這樣的細膩體貼。
“陛下是更想要女孩嗎？”
劉徹聽她說這話時格外柔情，有些摸不著頭腦，心道這也不是朕想不想的啊，隻好對她笑笑。
“第一個孩子，男女都挺好的。”
衛子夫有些不解，“那為何陛下每回帶的都是女孩的東西啊。”
“這是朕替你弟弟捎進來的，有些好像還是你兩個姐姐和小弟挑的。”
衛子夫有些失望，“妾還以為是陛下選的。”
劉徹本來摸她肚子感受胎動，聽她這話抬起頭，“想也不是朕的手筆啊，都是花裏胡哨的泥車瓦狗什麼的，朕老早就叫少府做了組青銅小獸，還有瑪瑙項鏈，玉佩花勝、獸皮鞠，寶石六博棋、玉書刀什麼的，抓周時擺上一地，叫她自己喜歡什麼抓什麼唄。”
那些民間小孩玩的尋常物，怎麼配得上他的長女，韓嫣小時候玩的都是金彈丸呢。
劉徹也不曉得衛子夫怎麼想的，這都是市集上的並不昂貴的大眾貨，他能對自己意義重大的第一個孩子這麼吝嗇嗎？
衛子夫鼓了鼓嘴，怪說不得，這都是她小時候喜歡但從沒玩過的。
“小孩子家手沒個輕重，玩玩瓦狗挺好，要是跌碎了什麼寶石棋子的豈不可惜。”
她哪聽不出劉徹那意思，看不上她娘家人選的東西唄。
“碎了就碎了唄，有資格被她上手把玩，才叫不可惜。”
衛子夫撇嘴，不欲再和他討論這種問題，心道這孩子就是被他慣的不像樣。天子姐妹才能稱長公主，他寵女兒寵到將才滿周歲帝女越級封了長公主，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和平陽她們一個輩分。
孩子的名字他還沒提過，衛子夫猜可能是要等生下來問問東宮的意見，她也不好開口。希望最好是和上輩子一樣，免得叫起來別扭。
長安城今歲第一場大雪壓斷樹枝時，這孩子在萬眾期待中呱呱墜地。
衛子夫那時已住進產室，羊水破了的時候容淇和產婆反應得比她還快，她將自己全交由她們。
痛楚使人格外清醒，那些零碎的夢境碎片一幕幕在麵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