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沒什麼事，我也不宜久留。”
衛青小心翼翼看了衛子夫一眼，總覺得姐姐剛剛有哪裏不一樣了。
衛子夫回過神，漫不經心伸手遞了個核桃給衛青。
“急什麼，好容易進來一回，多說會兒子話嘛。之後再想進來瞧我，就難了，怎麼著都得等上好幾月，到時候我都快臨盆了。”
她這會兒反而不避諱了，這事情總算捅出來了，太後做得天衣無縫，火再旺也燒不到漪瀾殿。
衛青看姐姐氣定神閑，也放下心。
“小韓大人現還隻是個郎官，他要機敏些，此事過後應當也能加官侍中了。
他們兄弟既然願意和你交好，等韓嫣死了，你就多照拂照拂一下韓說唄。
他除了寄希望於劉徹念舊情，日後可沒什麼依靠了，現下正是你去拉攏他的時候。
雖說咱們有公孫賀、陳掌這樣的姐夫，外人看著烈火烹油的，畢竟根基不穩。
韓說隻是個庶孫，全靠兄長起來的，可到底是出自有底蘊的世家。祖上是韓王，家裏還有兩個侯爵，是咱們這樣的外戚所比不上的。
趁著這時候他慌不擇路，將他收入麾下，還能補一補咱們的短處。”
衛青見姐姐輕輕巧巧說出這些話，覺得十分陌生。
“可我也隻是個建章監罷了，人家憑什麼。再說小韓大人幫過咱們一回，為此得罪了大長公主——”
衛子夫直接打斷他，“不幫咱們幫誰？除了咱們他又還能投靠誰？”
“自然了，侍中、郎官，包括公孫敖這些期門郎，都是隻忠於陛下的。
我又不是說叫他去做些什麼事情，之前咱們欠他一個人情，現在不就還了嗎？你來我往的，這時候正好叫他知道誰才是關鍵時靠得住的朋友，拉近些關係嘛。
他之前隻聽他哥哥的話，他哥哥又一心一意侍奉劉徹，刻意和別的臣子保持距離，隻將一身富貴係於陛下。害得韓說這會兒孤立無援，人家也沒去找別的人，找的是你。都送上門來了，不要白不要嘛，之前好歹也結過一回善緣。
現在陛下保不住他哥哥，依著陛下對韓大夫的情分，日後必會對這小韓大人加恩。等那時候再去拉攏結交，未免太過刻意。”
衛子夫慢悠悠道。
衛青當然聽得明白姐姐這意思，隻是她說起這些事，心中好像一點波瀾都沒有，無論是韓嫣的死，還是現在韓說的絕望，她都不在意。
也不是說衛子夫應該在意這兩兄弟，但衛青感覺得到姐姐身上有些說不出來異樣。
“就是有些可惜了，韓大人在對匈奴的戰術上有很多好想法，他才將期門軍的武器裝備改良，想著小範圍試一試，結果就——”
衛青停了下來，他真有些惋惜。
“所以說，他就不該走捷徑不是。出身名門，打小跟著太子混，自有大好前途。他又不是什麼倡優伶人，不這樣就沒出頭之日。
自己行事不端，還害得侍女一胎兩命。也別賴太後狠心，佞幸憑著皇帝喜愛就能隨便睡皇帝女人，如此徇私情，說出去像話嗎？韓嫣這要還能活，天家那臉都不要了。”
衛子夫說不大清對韓嫣的惡意是從哪兒來的，可能是劉徹在長信殿跪求太後一事刺激到她了。
原來他也不是全無心肝之人，原來他也會這樣在意一個人的性命。
再想到自己那兩個女兒，衛子夫突然胃裏翻攪，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反應。
一個韓嫣罷了，也值得他這樣。就連衛青都覺得他死了可惜，那侍女和她腹中胎兒誰又會覺得可惜？
“我當差這麼久，並未見過韓大人有什麼過於輕浮諂媚的舉止。”
衛青覺得姐姐對韓嫣有著莫名的惡意，而他熟悉的姐姐從不會有現在這樣尖刻的語氣。
但如今姐姐和陛下的關係雖好，卻遠沒到會嫉妒的程度，他著實有些不懂。
衛子夫譏誚道：“那是因為陛下知道以後是要用他了，自然不會再落人口實，天子將這個一向分得很清楚。”
“不過他將位置騰出來，對咱們也有好處。一共就這一口鍋，人少了才分得多啊。”
一圈饕餮圍繞著權力這鍋生死飯，他們衛家人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剛拿了雙箸罷了，還沒開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