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這一月在宮中還算清閑自在,椒房殿那些小宮婢得了楚服暗示之前還老給倚華臉色看,近來反未再來找漪瀾殿的茬,加之她即便沒再受到寵幸,畢竟是王太後安排的漪瀾殿主人,也不至於受什麼閑氣。
因最近被臨幸的宮人實在不少,永巷殿內添了好些人,衛子夫總算在問安時見著了一回皇後。這回皇後和楚服都對她還挺和氣,陳嬌甚至屈尊降貴地關心了她幾句起居。
衛子夫覺得她還真是個嬌貴天真的女人,好像忘記她的母親害死了自己的長兄。即便不是皇後手筆,衛子夫也驚詫於這後宮女主人的健忘,隻好看向陳嬌好似永遠明媚不知愁的眼睛,對她淺淺一笑。
至於那些新入永巷的宮人,陳嬌都懶得看她們這群不入流的妃妾在她麵前或是討好賣乖,或是勾心鬥角。本隻是好奇想看看劉徹最近寵幸那麼多女人,都是些什麼模樣。
結果一看不過如此,其中有好些還是掖庭做活的宮婢,陳嬌簡直無語。
織室幹活的也就罷了,好歹那雙手得養著,不能幹粗活免得手太過粗糙刮壞了絲綢織錦,在宮室勞作又免去了風吹日曬,總歸是細皮嫩肉清秀白皙之輩,可連負責庭院清掃的仆役也不放過,一股不知禮儀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實在難讓人看得上,不知道劉徹是什麼毛病。陳嬌下定決心,等劉徹徹底忘記這群女人後便把她們都放出宮去,不然看著心煩。
比較起來,在座諸女子,也就衛姬陳嬌還看得入眼。陳嬌有些納罕,劉家人生就好色,便是臣子也喜歡好看的,劉徹何必舍近求遠,明擺著有個溫柔靦腆的美人在這裏不去親近,奇了怪了。
陳嬌便問楚服,這衛良人往日來問安時,有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譬如爭風吃醋、逾製奢侈、不尊宮規一類的。楚服說衛良人平日最是恭敬守禮,也從不嚼舌根論長短。
她覺得有些可惜,劉徹也太過喜新厭舊了,不知為何衛姬這麼快就失寵了,也讓楚服放鬆了些對漪瀾殿的監視和警惕。
陳嬌盡管對這些女人是一視同仁的厭惡,但新人們這等水平實在令椒房殿覺得是種羞辱。衛子夫出身極差,可好歹模樣舉止沒得挑,哪怕劉徹移情於她,陳嬌也不會這麼憤懣,覺得皇帝拉低了自己的檔次,如今她再是驕妒也不願自降身份和現在殿內這群資質平平談吐無趣的女人計較。
後來劉徹去椒房殿和皇後吵鬧的動靜不小,衛子夫第二天也聽說了,椒房殿抬出去好幾個宮人。前些日子長信殿太後認女後,也有宮人在太後給太皇太後請安後被抬出去的。
在宮中服侍貴人雖容易得賞賜,得到主人賞識富貴也是唾手可得,但日夜相伴這些人上人,保不準哪一天落個死無全屍。
這些都是倚華從小黃門那裏打聽出來的,衛子夫這幾日就更是不出門了,免得觸了黴頭。聽見劉徹宣召時,眾人皆有些訝異,片刻之後眾侍女都開始忙碌,為她梳洗打扮。
這件事倚華就沒有王太後賜給衛子夫的幾個姐姐有經驗了,幾名侍女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一道道流程步驟,沐浴濯發時還加了一些散發茉莉花香的凝露。
“娘娘姿容清豔,不適合那些濃鬱的木樨香,茉莉之芬芳是最合適的,恰如其分。\"兩個侍女解釋道。
又用細葛布包裹她的長發將濕發絞得半幹,在青銅製的金鬥內裝了紅羅碳和茉莉幹花,烘幹濕發。如此洗漱完畢方才穿衣。
倚華在旁邊看邊學,“姐姐們為何不給娘娘塗香膏啊?”
“這澡盆裏的水已經加了茉莉凝露,烘頭發的金鬥裏也有茉莉幹花,如此一來,娘娘身上的香氣不至於濃鬱到熏人,這般若有似無才能引人遐想啊。”侍女笑著教倚華其中的門道。
倚華點點頭,兩個侍女這才拿出看起來似乎準備已久的一身打扮。
帕腹選了偏小的款式,把衛子夫近來發育良好的胸脯勒得緊繃繃的,衛子夫穿著不大舒服。“是我近來悶著不出門活動長了些肉嗎,這帕腹穿著胸口勒得慌。”
“這是奴婢專門為娘娘做得,就是得略小些才好。”侍女說罷抿嘴笑了笑,衛子夫有些明白過來了,怪不好意思的。
中衣倒是中規中矩,外麵偏偏選了月白色的直裾深衣。當世女子都多穿曲裾,在身上層層疊疊繞上幾圈,勾勒出腰臀的身形曲線,衛子夫生的窈窕,穿著走路時下擺輕輕晃動起來像一尾靈動漂亮的小魚。讓人見了心裏忍不住暗讚她的芙蓉麵,楊柳腰。
而這直裾不能勾勒曲線,裙擺大些,寬鬆輕薄,夏日穿著清涼舒服,但要是動作大些下麵的絝可遮不住女子那處,行動起來多有不便,故而穿直裾的人不多。衛子夫也明白她們所用的心思,雖覺得有些過火,但還是順著動作穿上了。
最外頭還疊了層用三眠蠶吐的絲製作的素紗襌衣,輕薄到幾乎是透明的,使直裾上的紋飾若隱若現,風一吹便能隨風舞動,看著仿若天人,十分飄逸。這一物比起她佩戴的的碧玉髓耳鐺, 鑲嵌著東珠的金步搖還珍貴,實在輕若無物。
打扮完後,就是倚華也愣住了,衛子夫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上了劉徹派來接她的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