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候在廊下，瞧見皇後和善玉回來便迎了上去。向皇後行禮後同她們一道進了內殿。
“娘娘，適才協律都尉前來問安，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打算把五皇子抱過來。”
衛子夫也不意外，這事兒急不得，先讓善玉服侍著換過衣裳。
“李氏不中用了，估計明日下世。她實在靈醒，剛剛竟已猜出來些。隻是空口無憑，昭陽殿人人自危，今晚服侍的人應當不敢胡亂傳話，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衛子夫意有所指。
“奴婢省得，不過外殿服侍的那些要如何辦還得請示娘娘。”倚華心想，李夫人將死之人非要弄明白這些事，可惜了那幾個削尖了腦袋擠進去貼身服侍的宮人。
“年紀大些的放出宮，年紀小的分散到各個宮室幹雜役，歲數一大立時打發出去，免生事端。”衛子夫邊落座邊道。
“娘娘心慈，奴婢曉得輕重，會令人好生監看這些人。”倚華心裏有了打算。
衛子夫喝了口善玉端上來的蜜水，想到今晚內殿那幾個侍女。
“至於沒了的人，去給她們家裏賞些銅錢撫恤，說是服侍李夫人有功。”
“李家送進來的心腹，應當從李延年聽說我要收養五皇子起就被叫去護持劉髆了吧。”
“是，協律都尉今日急吼吼地將心腹都調往五皇子處，生怕椒房殿來人去搶。協律都尉再去昭陽殿得等明日了，永巷也不是他想進就隨時能進的。”倚華笑道。
“來的隻有李延年？李季今日不是也進宮探視李氏，他怎麼沒來？”衛子夫發問。
“隻協律都尉來了，說是李季在昭陽殿陪著李夫人。”倚華道。
“善玉，昭陽殿內外你都點過人了？”今日椒房殿來人，本就是要將昭陽殿宮人名單理清楚的。
“娘娘，裏裏外外咱們的人都查看過了，絕無李季身影啊。”善玉急道。
“你去宮門守衛處查查今日李季是否出宮，快去。”衛子夫立刻有了決斷。
善玉就等這句話，交給她的事出了紕漏，麵上雖還掌得住，腳步又急又快。
“難怪李氏激我，原來是這兒等著的。皇後當久了難免自負起來，覺得事事都在自己掌中，這下可不栽了。”衛子夫輕笑。
“娘娘是說，李季就在李夫人寢殿？”倚華不解，她畢竟不在場不知道李夫人和皇後講了些什麼。
“就在密室，將我和李氏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包括李氏對咱們的猜測。”衛子夫冷笑。
“善玉去了也是白去，李延年將心腹調走，隻留李季來看護李氏，出宮城的記錄還能不打點好？還真是兄妹情深，冒著宮禁也要守著骨肉血親。”
未央宮修建之時，丞相蕭何就預先修了密道和密室，衛子夫還猜想過這是不是呂後當年給蕭何下的令。進了這密室聽得見外邊動靜，外頭卻聽不見裏邊說什麼。椒房殿內也有一處機關能通往密道，這在宮廷高層裏也算不得什麼秘密。
大漢開朝以來，外戚在宮廷朝堂鬥爭中從不缺位，這煌煌漢宮底下多少見不得光的陰謀。深夜裏又有不知多少密斟在地底上演。
“娘娘，之前預備的人證物證是否要派上用場了。”倚華跟皇後多年，此時也曉得事態輕重。
“不急，等李氏咽氣之後，慢慢鋪開。李家送往軍中書信給我攔好，雖說軍中自己人也能攔截，但能不出長安城解決最好。”
“喏，娘娘放心。”倚華神情肅然。
“李延年李季兄弟倆的事要在李廣利班師回朝前了結。若無此事，我本不欲向這兩個弄臣佞幸出手。”
“李氏深信我會殺她，索性拿性命做文章，換取陛下長久的思念以看顧家族。可又想哥哥打了勝仗回來替她報仇。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兩邊好處都要。她要能舍了陛下的眷顧，挺上兩年等李廣利回來，事情還真不好說。”言談間衛子夫下了決心。
兩人密斟至入夜，倚華告退後衛子夫方才傳膳。
劉徹也如她意料之中來了椒房殿。
“怎這般晚了才用膳？”劉徹進了偏殿看衛子夫將將用完膳，一揮衣袖，春陀便向殿內侍女示意一道退下。
“聽昭陽殿那邊報李夫人不大好，臣妾去探視耽誤了時辰。”衛子夫笑言。
李氏不吃藥放棄醫病，這事就昭陽殿那幾個心腹和李家兄弟知道，可不敢令旁人曉得。妃嬪自戕乃是大罪，一旦被扣上因怨懟自盡的罪名，以劉徹那多疑的性子，極有可能會將最近身體的不適或外頭的天災人禍怪罪在這上麵。
“聽李延年講，你想把劉髆養在椒房殿。”劉徹直接表明來意，到底夫妻多年了。
“陛下，李夫人病重，五皇子兩個舅舅雖是內侍可入後宮，可照料皇子卻不夠名正言順。況協律都尉近日看李夫人不好，做事魂不守舍，顛三倒四的，實在沒將五皇子照顧好。臣妾是皇子嫡母，不能不為陛下子嗣考慮，否則忝居中宮。”衛子夫端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這連陽謀都算不上，此乃職位所係，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