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談(1 / 3)

衛子夫思量舊事入了神,還是善玉去扶她下輦才打斷她的思緒。

昭陽殿裏炭火燒得倒是很足,隻是沒點幾盞燈,光線暗淡看著鬼氣幽幽。

殿內的中人和侍女拜倒相迎,個個額頭都抵在地板上,恭敬無比。

衛子夫心想,又是如此,又一個寵妃眼看著快要坍台了,宮人素日裏那股底氣就立馬不在,偌大的宮室沒了生機終顯了頹喪。

宮中向來算這樣,底下人行事總比聖意的流轉還先一步。眼瞧著李夫人快不行了,便恨不得將背脊都貼在地板上給皇後展示他們的順服。

想當年衛子夫生育長女後,便是陳後宮人也不敢再對她呼來喝去了。

李延年跋扈,不管李氏如何約束下人,昭陽殿素日裏的氣焰是後宮獨一份的囂張。

椒房殿的長禦女官倚華還好,見多了這些寵妃來來去去,王夫人當年行事可比昭陽殿還要霸道三分。

隻是善玉年紀小受不了這氣,明裏暗裏和昭陽殿過招,硬碰了幾回。被倚華調理一番後才曉得自恃身份,不與刁奴論長短。

倚華教善玉如何運用皇後女官的權力管理其他殿的宮女和中人,隻需一切依著規矩,明斷是非萬事公允即可。

畢竟不受寵的妃嬪更多,隻有這樣支持中宮行事的人才占多數,任誰也挑不出毛病。要有那仗著服侍的主子受寵不按章程行事的,隻略等等,使他再跳得高些,高得眾人都看進眼裏,再出手可謂是名正言順。

當然,妃嬪本人自然隻能是皇後來料理。不過做到倚華這樣位比侍中的長禦,甚至能代勞皇後,接受那些位份在美人之下的妃嬪問安。

陛下女人實在多,好些低位妃嬪除非參加慶典平日裏幾乎見不著帝後,對著倚華這樣的女官可不敢端著架子,真論品級人家可不在她們之下。

侍女躬身,殷勤地將皇後請入寢殿,善玉揮手驅散這些侍女,去了殿外守著。殿內就隻剩她與李氏二人。

李氏此時倒不介懷以病容麵見皇後,雙手手背貼額算是行了禮。

“拜見娘娘,妾如今實難起身相迎,望娘娘恕罪。”

“李夫人何必多禮,我來是聽說你因身子一直不好,便灰心喪氣到連藥都也不吃了。如今五皇子年幼,世上可沒人能像生母一般照料孩兒的。”

衛子夫想,你吃了藥能活,不過是病歪歪的罷了,不吃可是死路一條,何苦來哉。

瞧她臉色蠟黃,鬢發蓬亂,想起這佳人第一次亮相的樣子,不禁唏噓。

她是李延年靠上平陽後才順利引薦給劉徹的。

一首佳人曲,烘托氛圍到了極點,將劉徹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再施施然登台起舞。

這本是一場諂媚十足的獻美,可這燕趙佳人身上如北方冰雪般恰到好處的疏離化解了其中的討好,把一切權色交易浪漫化了。

劉徹一眼被她迷住,一把年紀被這不可征服的青春活力給弄得魂牽夢繞的。

衛子夫和倚華私下閑聊說笑,說陛下狀若神魂顛倒啊。

當然是狀若,到底年紀上來了嘛,那些長久跟他的後宮女人哪裏還能陪他來演這一出愛戀把戲,又哪裏能同李延年一道給他豐富感官刺激和聲色享樂。

當然,李氏的確是絕色。雖說美人在後宮一茬一茬地出現,不算太稀奇,但她一看就是自幼經過了極嚴苛的訓練,一舉一動都帶著累世貴族才有的儀態。

李氏最奪目的時候是跳舞時的樣子。她對於舞蹈很是認真,對旁的許多事倒不大在意,和別的年輕妃嬪比起來顯得與眾不同。

“謝娘娘關懷,妾自知身體是再不能好了。他雖有舅舅在宮中侍奉,但嬪妾的大哥三哥實在不大靠得住,還望娘娘作為嫡母日後能照拂五皇子一二。”李夫人虛弱道。

衛子夫想,李氏那股清冷自傲的神韻到底被宮廷奪走了。

“禦醫說了,你生產時傷了根本,不能再生育,但隻要長期用藥好生將養哪裏到了不能活的地步。”

她覺得這女人實在是強種,怎麼說也說不明白。再說了這時候遺言讓自己照拂五皇子,其心可誅。

“還請娘娘恕罪,妾的長兄李延年昔日曾對娘娘出言不遜,平日裏對娘娘也不大恭敬。他和李季在宮中這些年,全靠娘娘不認真計較才能相安無事。如今我是不成了,還願娘娘寬宏大量饒恕他們昔日犯下的罪過。”李夫人話風一轉卻說起這。

這是替李延年認錯服軟?衛子夫有些訝異。

“無心之言罷了,況且我是平陽侯府歌伎出身本就是事實,哪裏能因言獲罪。幾年前的事情還恕什麼罪?”李延年和李季行事說話一向不謹慎,衛子夫手上確實捏了他們不少把柄在,隻是未到時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