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隻在永巷隻住了不到一個月,未等禦醫前來診斷是否有孕,她癸水就來了。兩名侍女立即上報了皇後。
當日她便從永巷搬離,去了掖庭織室勞作。因她走得很幹脆,皇後並未為難她,紡織布匹算不上苦差事。
她一開始沒經驗,織得很慢,不過她長相討喜性子和善,宮人們都不吝指點。不過半年衛子夫操作織機就相當熟練了,這種程度的勞作對她而言還是可以忍受的。
忍受不了的是無邊的寂寞,她想親人了。
不知道衛青在建章當差幹得怎麼樣了,應是比自己這個姐姐強。
二姐現如今又和哪個男子好上了,小外甥恐怕都會喊人了。兩個小弟一向是大哥大姐照料,不知道平陽公主會不會看顧衛家。她對親人的思念漫無邊際。
衛子夫後知後覺才想起劉徹來。他是皇帝,有高貴的妻子,他可能都忘了自己。衛子夫其實也快忘記他的長相,隻記得是個英武俊美的青年。許是因他的急切,她那晚沒感覺到二姐所說的歡愉。
府上那些為了進宮學習禮儀歌舞好幾年的姑娘可能會被這大起大落擊垮。
畢竟一朝得寵飛上枝頭的念頭不是全無可能,薄太後就靠一夕恩寵有了文皇帝,太皇太後最初也不過是民間浣紗的貧家女,就是太後當年進宮前的往事大家心裏影影綽綽都有數。除了當今皇後哪個後宮女主人出身多高貴?
衛子夫倒覺著如今這樣也不賴,宮人老了還有放出宮的機會,要真是妃嬪就得困在宮內一生一世。即便得寵,帝王恩寵轉瞬即逝,何必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徹底放棄自由。何況她始終忘不了那個夢魘。
到了冬日,淮南王劉安從壽春來朝,向太皇太後和陛下獻《鴻烈》《頌德》等書。
淮南王有個女兒劉陵嫁在長安,兩父女時不時進宮和太皇太後說說話,劉陵口才好長得也好,在宮裏也很有體麵。
托這父女倆的福,衛子夫這些天耳朵裏聽了不少故事。掖庭宮人都傳遍了,陵翁主進宮向皇後獻了一座黃金雕刻成的宮殿擺件,將當年金屋藏嬌的故事重提了起來。
衛子夫有些遺憾當日沒能看清皇後的麵容,她也好奇這金尊玉貴、萬千寵愛的女人究竟什麼模樣。
她這邊風平浪靜,倒是劉徹快過年了還不得安生。
淮南王入朝覲見打的什麼主意他很清楚,獻給太皇太後那書為黃老之術搖旗呐喊,恨不得將自己讚同太皇太後和前幾代帝王如出一轍的英明的正確的治國路線寫在臉上。
太皇太後稱讚淮南王的話日日傳到他耳朵裏,生怕他看不清自己的處境:說是天子,可要不想當了有的是更好的選擇。雖祖母不是呂後,可這敲打過於明顯,任誰心裏都不舒服。
他女兒劉陵倒是左右逢源,給阿嬌送那禮哄得大長公主樂的合不攏嘴。
他和阿嬌如今見了麵說不了幾句就要吵。陳嬌別的都好,就是性子要強又愛嫉妒,自己眼睛睃一眼好看的宮人她就拉著個臉,好似自己多麼對不起她。
和阿嬌待一塊兒總是平白無故矮她一截,加上自己做的那個夢,他心裏老不大舒服。他是很信神神鬼鬼托夢一說的,想到夢裏皇後起兵造反看見陳嬌就有些疙疙瘩瘩,他覺著阿嬌一向是很豁得出去的人,幹得出來這種事。
母後勸自己別和陳嬌起衝突,因著明堂一事已惹怒祖母,那些大臣尚未歸附自己,要是惹得大長公主在祖母麵前抱怨,真正親政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到。
他沒全把衛女忘了,他其實挺中意她的。隻是阿嬌不願大姐往後宮裏塞人,寧願他親近別的女人也不願意給衛女一個位份。
“反正別的都行,我就不樂意大姐這樣落我麵子。”阿嬌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