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剪紙(3 / 3)

她篩好米,蒸上飯,想想仍不放心,又到院裏去看。

啊,那隻雛鳥已經不見了,到處都沒有它的蹤影。而在對麵的老桑樹上,巨鳥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那是它的孩子嗎?它將雛鳥領到什麼地方藏起來了嗎?或者雛鳥根本就同它無關?雲嫂又忍不住走到它麵前去了。她同它四目對視。雲嫂身上開始發熱,她和它之間有某種奇異的交流發生了。巨鳥那雙幽幽的綠眼睛給雲嫂空空落落的心裏帶來了某種實在、安穩的感覺。雲嫂不再怕它了,她甚至衝著它說:“哇,哇!”鳥兒還是沒動。雲嫂感到它已經洞悉了自己內心某些最深的念頭,那些念頭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弄清過。

她回到院子裏時在心裏歎息道:“今天這一天真長啊。”

五妹和雲伯是一塊回來的。雲嫂提起院牆的事。雲伯一邊扒飯一邊傾聽,末了輕描淡寫地說:

“我早看出那牆有問題,呱呱呱地叫個不停。”

“土牆會叫?我怎麼沒聽見?”雲嫂很不解。

“那是你沒用心去聽。夜裏我打草鞋時叫得最凶。”

五妹興致勃勃地說起她的新收獲。她說那些婦女又來了,她們這回帶來四個盲人,那些盲人都是剪紙的高手。

“那種圖案……我的天!不,我說不出來,那是什麼圖案?!我一見到它們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比如說有一些羽毛,但又不是羽毛,不,根本就不是羽毛!那應該是——”

她的眼睛發直,完全沉默了。五妹這副樣子實在讓雲嫂擔心,可是雲伯仍舊滿不在乎。他一貫對五妹很滿意。

五妹在廚房裏洗碗。雲嫂見她的動作像木偶一樣,一雙手浸在水裏頭好久也沒能洗出一個碗來。

那隻鳥兒叫起來了,雲嫂一聽見那叫聲就落淚了,忍也忍不住。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那隻雛鳥的形象,雛鳥用那雙盲眼瞪著她,嘴巴張得那麼大。雲嫂用圍裙蒙住自己的臉,還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它。

“媽媽!媽媽!”五妹驚駭地喊道。

雲嫂蹲下去了。五妹將門窗全都緊閉,鳥的哀鳴才減弱了。

“媽媽啊——我愛你!”

“我也愛你,寶貝。”雲嫂費力地站了起來,全身冷汗淋淋。

“媽媽,是我把圍牆弄垮的,我想看看那裏頭到底是什麼。我不該……我太冒失了!”

“牆垮的時候你在哪裏?”

“我跑掉了。後來我就去集市上了。”

“我想找到那隻雛鳥。”

“它媽媽把它吃下去了。”

“原來你全看見了啊。”

“我躲在土溝裏。那真是嚇人。它用力將它一點點吞下去,中途還噎住了,我以為它會被噎死呢。”

門外響起雲伯的腳步,母女倆都恢複過來了。五妹看了看父親,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房裏去了。

“這種事還會常有的。”雲伯說。

“什麼事?”

“我是說五妹,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雲嫂沒有回答。她渾身冷得難受,她要去換衣服。走出廚房時,她聽見鳥的哀鳴已經停止了。她站在臥房裏穿衣,看見窗外有個人站在那裏,是有林。她說了一句“該死的”,就用力關上了窗戶。

深夜裏,雲嫂從黑暗的昏睡中醒了過來,她聽到風在外麵推窗戶,推了又推,呼嘯聲連綿不斷。她坐起來,雲伯也坐起來了。

兩人並排站在窗前看外麵。

月光下,院子那邊去年新種的那些柳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全都呈現出怪異的淡紫色,空中飛舞著一些不知哪裏來的亂草,都著了火,燃燒著。

“會不會起火?會不會起火?”雲嫂顫抖著反複說,抓住丈夫的手臂搖個不停。雲伯也感到疑惑不解。

“到底是哪裏起火了呢?怎麼沒看到煙?”他咕嚕道。

可是他似乎並不想弄清是哪裏起火了,他搖搖晃晃地又上床去了。

雲嫂想了想還是披上衣往外麵走去。她推開門時一股風吹得她差點站不穩。空中已經沒有那些燃燒的亂草了,風中的空氣呈現出透明的純淨,那一輪月亮竟顯得有點刺目,因為它從來沒有像這麼亮過,它的光也成了淡紫色。雲嫂正打算回房裏去時,忽然就看見院牆缺口那裏站著披頭散發的女人。

“誰?”雲嫂厲聲問道,一身直抖。

“我是五妹啊!”五妹號啕大哭。

五妹在自己的臥房裏斷斷續續地將夜裏的事告訴了雲嫂。她和集上碰見的那些婦女約好了夜裏一塊去一個地方搭汽車,目的地是北方一個剪紙高手雲集的山溝。她們說那地方盛產一種韌性很好的蠟紙,就是用山上的一種植物製作的。因為成本低,紙張極為便宜,所以村裏的男女老少都搞剪紙。他們剪出的那些圖案外界的人看了沒有不稱奇的。白天在集上,她們就是給她看了一張那樣的圖案,當時五妹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和那些婦女往沼澤地那邊走,走了好久,看見路邊停了一輛公共汽車,她們準備上去。忽然有一個女的從沼澤地那邊往這裏跑,口裏大聲喊著什麼。她跑到她們麵前,指著五妹說她是“叛徒”,一連說了好幾遍。婦女們就開始攆她走了。她們將她掀翻在地,還用腳踩她的頭部,將她踩昏過去,然後坐上車走了。

“我很煩,你走吧。”她朝雲嫂揮著手。

這些日子,雲嫂感到家裏陰沉沉的。五妹一閑下來就把自己關在房裏弄剪紙。雲嫂不知道她究竟剪些什麼,因為她已不再懸掛她的作品,她一剪完就藏起來了。

“五妹,你好久沒去集上賣東西了啊。”雲嫂小心翼翼地說。

“我還沒剪出來呢。”

雖然五妹看上去很寧靜,雲嫂知道那隻是假象。

雲伯說:“小孩子受點打擊是好事。”

雲伯說話時五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雲伯已經將土牆修好了,修得沒有一點痕跡,看上去就好像從來沒有被破壞過一樣。而且新做的土牆也不像新的,上麵還生長著細細的草,明明就是原來的舊牆。雲伯是夜裏做的這件工作。雲嫂早上站在院牆邊發愣,隻聽見喜鵲在樹上叫個不停。

雲嫂發愣時,雲伯過來了,對她說:

“沼澤地裏枯水已經有段時間了,現在太陽將它曬得像石頭一樣硬,據說要在那上麵修馬路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年頭什麼事不會有啊。”

雲伯說他在土牆下麵留了一個洞,是為鳥兒留的,他將那個洞指給雲嫂看。那洞設計得很巧妙,洞口在一塊石頭後麵,不仔細找還找不到。雲嫂暗想,怪不得原先土牆裏頭有鳥兒啊。雲伯的這種技能是雲嫂從來沒發現過的,也許五妹就像她爹。雲嫂將手伸進那個洞,發現是個很深的洞,探不到底。

“當初我真沒想到我嫁了你這樣的能工巧匠。”她站起來說。

關於沼澤地的消息又使得她為有林擔心起來。可是通了馬路之後,有林的生意不就會好起來嗎?問題是他這種人願不願意在馬路邊擺攤。如果他喜歡馬路,從前他為什麼要跑到沼澤地來擺攤?雲嫂就這樣七想八想地想不明白。

“雲嫂,喜鵲叫得這麼凶,你家有喜事了!”翁家大嬸說著進了院門。

老女人皮笑肉不笑,滿臉的橫肉,雲嫂有點怕她。

“我家老翁也坐在土溝裏等那件事呢!”

“什麼事?!”雲嫂嚇了一跳。

“同沼澤地有關的事嘛。你借一點鹽給我。”

雲嫂到廚房去拿鹽,老女人跟了進去。

“你家五妹,福星高照啊。”她接過鹽的時候說。

雲嫂覺得她是以借鹽為借口來他家偵察的。而且她身上散發出濃烈的胡椒和五香粉的味道,讓人聞了想入非非。她走了以後,雲伯取笑地說她是“花王”。雲嫂問丈夫為什麼要稱老女人為“花王”,雲伯就說:“你去問翁家大叔嘛,他很清楚。別看我們同他們隻是鄰居,他家是這一帶的晴雨表呢。”

“那她為什麼說五妹福星高照?”雲嫂滿腹狐疑。

“可能是她用鼻子嗅出了這種兆頭吧。”

後來雲嫂到豬欄裏去喂豬,她在那些豬的嚼食聲中聽到了那兩夫婦的幾句對話。他們就站在她家豬欄旁說話。

“風聲緊一陣又鬆一陣,總算水落石出了。”翁家大叔說。

“那麼你就去看個究竟嘛。那種鬼火點點的草叢裏,正合你的意。我啊,什麼全聞到了。”

“去那裏還不如坐在這裏不動,讓隆隆的車輛從頭上壓過。”

“嗯,有道理。”

雲嫂還想聽下去,可是他們已經走開了,隻有一些斷斷續續的詞語順風吹到她耳朵裏:“枯水季節……”“車隊……”“煙……”“囚犯……”“太陽落山前……”等等。雲嫂放下潲桶出去張望,看見那兩個人已進了他們自家的院子。在這種陰沉的天氣裏,雲嫂一點都不覺得五妹福星高照,她為女兒深深地擔憂。昨天五妹也向她爹抱怨了幾句,說自己的腦子壞掉了,“剪不出新的東西”。雲伯勸五妹“放下活計,到山裏去走走,越遠越好,走丟了也不要緊”。當時雲嫂聽了雲伯那些話真想給他一個耳光!雲嫂不知道五妹會不會按雲伯說的去做,雲嫂腦子裏總是出現小豬被殘害後的那個場景。

那頭大豬停止了嚼食,搖搖晃晃地走到一旁去躺下了。雲嫂仔細打量它時,見它眼神悲哀、灰暗。雲嫂暗想:也許要找獸醫來看看?

她到鄰村去找獸醫,獸醫不在家,他妻子說他一早就到沼澤地去了,因為那邊有大批的馬發了瘟疫,都躺在地上叫個不停。

“我家的豬也生病了,有順家的也是。都是那邊傳來的。”

獸醫的妻子一邊說一邊盯著雲嫂看,弄得雲嫂很不舒服,連忙告辭出來。她已經走出老遠了,那女的還在朝她喊話:“要沉得住氣啊!”雲嫂懊惱不已,家也不想回了,就坐在田邊的石頭上發呆。後來她定了定神,向四周掃視了一圈,隻覺得眼裏看到的全是灰的白的,一點生氣都沒有。難道瘟疫已經過來了嗎?這樣一想又著急了,連忙往家裏趕。

“發瘟疫了。”她說。

雲伯“嗯”了一聲,繼續篩米。雲嫂注意到他的臉色鐵青,心裏覺得不對,就往五妹房裏走去。五妹果然不在。她那床麻布蚊帳上麵掛著她剪的一條一條的小蛇。

“她真的遠走高飛了嗎?”雲嫂氣急敗壞地問丈夫。

“不要管她的事,她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再說到處是瘟疫,她還怎麼弄她的剪紙?還是躲開一陣好,眼不見為淨。一個人單獨行動反而不會有危險。上次她不該同那些婦女一塊走。”

雲嫂將絕望的目光轉向窗外,她看見一些村裏人在匆匆走過,老的,小的,婦女,還有人趕著豬,像是在逃難。雲嫂回想起喂豬的時候聽到的翁家夫婦的那些話,更加感到無路可走了。可是雲伯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頭大豬有問題了。”她幽幽地說。

“嗯,我看到了。我想它會挺過去的。”

雲嫂覺得,在這種瘟疫天裏,雲伯的身軀變得笨重了。他不但不像外麵那些人那樣躁動,反而漸漸變得像岩石那樣堅硬。當他伸手去拿一樣東西時,就如同在用力推開一扇厚重的鐵門一樣。那幾隻母雞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它們特別害怕雲伯。每當雲伯無意中接近了它們,它們就嚇得驚叫起來,飛得老高。它們的飛翔使得空氣裏一時彌漫著灰沙和絨毛,也給這死氣沉沉的院裏帶來某種活力。雲伯去豬欄裏出豬糞去了,母雞們這才安靜下來,到牆根蹲著,簌簌發抖。雲嫂心裏想,出豬糞這種力氣活,他還做得了麼?但她又不願過去看。她聽到丈夫在那邊弄得砰砰地響,每一下都讓她心驚肉跳。

雲嫂鼓起勇氣來到外麵,走到那條路上,一把抓住一個小孩問他到哪裏去。那小孩用力掙紮,她就是抓住不放。

“你告訴我,我才放手!”

“去沼澤地!去尋死!呸呸!”

“啊,不要去!”

“不去不行!你鬆手……”

他低頭用力在她手背上舔了起來,他的舌頭像蛇一樣靈活,雲嫂一陣惡心,連忙鬆了手。那男孩像彈子一樣蹦開了,跑出老遠,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路的盡頭那裏出現了車隊,是腳踏平板車,板車上都坐著兩三個人。駛到麵前,雲嫂才看出那些坐的人都被綁著,麵色發灰。車夫們都很相像,一律是粗壯的鄉下漢子,一律生著濃重的胡須。雲嫂立刻想起了五妹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那麼,這個車隊是從沼澤地出來的。雲嫂湊近去看,想看清那些囚犯的臉。她發現這些囚犯也長得非常相像,連眼神都很像,是那種沒有表情的目光,可以說是冷靜,也可以說是超然。突然她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麵孔,居然是獸醫。獸醫臉上的表情和那些囚犯不一樣,安詳中透出極度的渴望。他也被綁著,可是他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刑罰,臉上像喝了酒一樣紅紅的。雲嫂跟他的車跑了幾步,他的目光裏突然閃出嘲弄,雲嫂就站住了。她伸長了脖子張望,想看看有林在不在車隊裏。沒有,他不在。

她又回想起獸醫的妻子盯著她看的表情。看來,村裏人都對現在的這種形勢有個估計,隻有她自己糊裏糊塗的。五妹真是走山路出去了嗎?這一帶的山雖然是些小山包,藏不住野物,還是有點叫人擔心啊。雲伯說她要“另辟蹊徑”呢。

她看見那個小孩了。他將一隻剛剛長出羽毛的、體形很大的鳥兒抱在胸前低頭往前走。雲嫂覺得它就是她家院牆裏的那隻鳥。

“小鬼,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忘了帶它一塊去了。”

他說完就奔跑起來。

雲嫂將目光掃向路邊的那些樹。樹葉怎麼都變成灰白色了呢?她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揉了幾下眼再看,還是灰白色。不光樹葉,就連那隻熟悉的黃狗也成了灰狗。她感到自己身輕如燕,在一片灰白色的風景裏遊遊蕩蕩。久違了的那隻大貓頭鷹又出現了。它在桑樹上看著雲嫂,它的眼睛成了兩點朦朧的白光,褪色的羽毛顯得很舊。雲嫂看見地上躺著一根很粗的竹竿,她一下子心血來潮,就彎下腰撿起竹竿,用竹竿去趕它。趕了好幾下都趕不動。正當她放下竹竿坐下來休息時,忽然聽到它發出淒厲的慘叫。抬頭一望,它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灰白的穹窿深處了。雲嫂的內心震動了。它為什麼這麼悲痛?是因為失去了孩子嗎?它先前多麼凶殘!被害的那隻溫馴的小豬的形象又出現在雲嫂腦海裏了。

出完豬糞後,雲伯坐在院子裏剝毛豆。

“我的眼睛出了毛病,看什麼東西都是灰蒙蒙的。”雲嫂說。

“先前我也有過,過幾天就恢複了。”

“我怎麼沒聽見你說過?”

“我怕你著急。”

“貓頭鷹不會來了吧?”

“應該不會來了。下一次就是它的兒子來了。”

“我還是擔心五妹啊。”

“不要擔心她。我們就當自己是那隻老貓頭鷹吧。大不了也就那樣。”

雲嫂仔細一尋思,覺得丈夫說得有道理。

“你估計獸醫還會回村裏來嗎?”

“當然會回來。不過我們的豬已經好起來了。”

雲嫂連忙去看豬。原來雲伯已經又喂了它,它正在槽裏慢慢地嚼食。遠處又響起隆隆的車輛聲,雲嫂也懶得去看了。她平靜地拿起掃帚,將豬欄裏掃得幹幹淨淨。

雲嫂走出豬欄,站在坡上眺望遠方。她眼前的事物漸漸恢複了色彩,天空也沒有那麼陰沉了。當她凝視遠方的時候,視野裏頭就出現了一個影子。再仔細看,影子近了,越來越清晰,還向她招手!啊,原來是五妹!五妹這是往哪裏去呢?她走的那條路好像離雲嫂很近又好像離得很遠。雲嫂連她背上的背包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腿好像出了毛病,走路一瘸一瘸的。

“五妹——”雲嫂拖長了聲音喊道。

有什麼東西阻斷了她的聲音,任她怎麼用力那聲音也傳不出去。雲嫂突然明白過來:五妹同她隔著幾重山呢。可是自己的目力怎麼變得這麼強了?那的確是五妹啊,這方圓幾十裏還沒見過別人背那種別致的背包。還有她走路的樣子,現在有點像鬆鼠了。雲嫂心裏一陣刺痛,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低下頭,提著潲桶往家裏走。

“我看見五妹了。”她對雲伯說。

“我也看見了,以後常常可以看見的。”雲伯幹巴巴地說。

“卻原來養個女兒就是為了這點好處。”

雲伯嘿嘿一笑。

“你不是又可以看見五顏六色了嗎?”他反問她。

“這麼說你已經經曆過了。”她眨了眨眼,明白過來。

五妹的房裏,蚊帳被風吹得蕩動著,那些綠色的小蛇都好像變成了立體的一樣,在轉動著。雲嫂看呆了,腿子一陣陣發軟。雲伯過來了,將她拉出房門,然後用一把銅鎖鎖住了那張門。

“我們想看就可以看見她。”雲伯說。

雲嫂弄不明白心中的感情,她似乎想哭,又似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