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不知去向(4)(1 / 3)

拍賣業是20世紀的怪胎,它從緣故孕育,近代成形,現代瓜熟蒂落。它是金錢的孿生兄弟,是商業的變種,是獲得金錢的杠杆,是商業繁榮的霓虹燈。它把藝術家捧為上帝,卻又把他們的作品降為銀行票據,它能使活人暈倒,死人榮耀。它締造了一批爆發戶,使富人更富;它給窮人以幻想,卻又將幻想撕碎。它能化神奇為腐朽,也能化腐朽為神奇。20世紀是財富爆炸的世紀,人類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有如此多的金錢。1901年一幅畫的最高拍賣價是50萬美元,而現在則達到幾億元。1856年查亞那一張帆船郵票麵值一分,現在值100萬美元,莫紮特的一綹頭發也賣到了1000英鎊,一支法蘭西鼻煙壺賣到15萬美元,慈禧的一張照片賣了13000英鎊,凡·高的《加歇醫生》1990年就賣到8050萬美元,而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花幾億美元恐怕也買不到。我弄不明白,藝術的價值為什麼要與金錢聯姻,難道離開錢的度量與首肯,藝術就會黯然失色嗎?真正的藝術從來都是不停地思想者,它可以教人認識真理,使人懂得愛,而金錢與糞土又有什麼區別?如果沒有什麼區別,恐怕是糞土比金錢更有些價值。我想,如果藝術都可以被拍賣,象牛馬股票,房屋地皮,那麼,靈魂,良心,貞操,民主,正義又怎能不淪為商品。我覺得我很累,我很想做一個輕鬆快活的夢,一個童年的夢。

三個人走了出去。我懶得去猜他們的去向,雖然服務員硬把我與這些陌生人聯係在一起,讓我去聞他們的腳臭煙油子味,讓我去聽他們的葷活髒活,讓我去看他們脫光了身子睡覺咬牙。我把頭用被蒙上,過了很久,仍然沒睡著。我脫了外衣,點根煙,躺在被窩裏抽。我忽然想起小真,無聲無息就逃了出來,是不是不夠仁義。還有那兩名抬我去醫院的青年人。

無意間,欠了小鎮這麼多情意債。我是不是該走了?迷迷糊湖中,門被輕輕推開。我知道他們回來了,把一個什麼東西塞進了床底。三個人唧唧喳喳一番,窸窸窣窣脫衣躺下了,空氣中湧過一股汗味和土腥味,把我包圍起來。我計算一下時間,估計是二點鍾了。這三個外地人來小鎮幹什麼?是不是前幾天在紅土梁上見到的那三個人影?床底下是什麼東西?人頭?大煙?文物?我緊張思索分析判斷,十有八九是盜墓賊。小鎮地下埋藏著豐富厚重的曆史和文化。他們一定是奔這些來的。拍賣。我想到那本小冊子,那些數據象隕石一樣從天外呼嘯著向我砸來。我不知道怎麼辦,隻有等到天亮。我終於聽到了鳥啼,自然精靈,天籟之聲。我多少年沒有聽到這美妙的聲音了,我的耳朵已經充斥的都是汽笛聲各種金屬的碰撞聲以及邊城日盛的人的嘈雜。請不要打擾裏邊的鳥,它們正在裏邊避難,這是加拿大一家公司的告示,經濟社會已無鳥的棲身之地。我懷念起麻雀,那些小時侯老師教導我們去憎惡的小精靈。我睜開眼,一縷金色的陽光絲線編織著窗簾的花邊,讓人感到每一天起始的興奮。盡管有許多不盡人意的東西,但陽光總是美好的。

我發現,那三個人已人去床空。

我穿上衣服,來到服務台,給小鎮派出所掛個電話,向值班人員介紹了那三個可疑人的情況。

我洗漱完畢,到服務台結帳。服務員神秘地說:有人讓您電話,先生。我一楞,誰讓我回電話,我認識誰?服務小姐微笑著,把電話接通,遞給我。我被動的接過,不作聲。

喂,早上好。

你好,我聽出是小真清晰的聲音,急切地問,你在哪?我在醫院,不辭而別嗎?小真有真有怨。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稍頓,我說:我正想去找你,我隻好用撒謊去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