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古鎮東北角,有間臨街的冥器鋪子,頂簷吊角比周圍建築高出一大截,有些鶴立雞群,建的很有特色。
鋪子門麵看上去很老舊,漆皮子脫落斑駁,門臉兒沒有幡子和牌匾,門框兩側掛著竹排對子,漢隸書寫,棕底黑字。
冥器鋪子常年開市,沒有每晚關門和節假的說法,門板扇兒卸掉疊在廊簷下,隻有風雨太大時,才會臨時支起來擋一擋。
這是座前店後院的宅子,前門是店麵門市,後麵有院,即住人,也是作坊。
此時,晌午已過,街上漸漸清淨下來,偶有幾個路過的行人,也都忌諱的錯開鋪子門前。
那後院三麵有房相連,隻有東邊是段高牆,鑲嵌著兩扇門板,估算著有丈寬。
在牆根院角,胡亂堆著不少的木料竹條,而在院子偏中,擺放著幾把長條凳子,架著一口敞蓋的棺材,料很新,還未上漆。
整個院子看上去有些雜亂。
在棺材不遠處,落秋風正壓著模子砸土錢,虎子守在幾步外紮鬼燈。
虎子紮好一個鬼燈架子,又打算偷懶,扭過半個身子,向落秋風搭話。
“小風哥,現在鋪子裏就剩你還是學徒,你怎麼不著急呢?師傅不提,你也得主動點啊!”
“學徒有什麼不好!”落秋風抬起頭掃了虎子一眼道:“沒人逼著學藝,不用冬三九夏三伏的練功,雖然是沒工錢,但管吃管喝,有地方睡覺,舒心!挺好!”
“再說,掌櫃的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咱們還是少操心。”
“不見得吧?是誰經常天不亮,扒窗戶偷看我們練功的?”虎子針鋒相對道:“師傅可說了,一身手藝和這拳腳功夫,非徒弟不傳的!”說完,虎子又嘿嘿壞笑幾聲。
“你小子手不勤快,眼神倒是挺賊,”落秋風沒好氣道:“我那隻是一時好奇!想了解一下,現在沒興趣了,自然不想了,你最近還見到我有瞅你們嗎?”
“好像…還真沒有了!”虎子心中微微回憶,不確定的點點頭,頓時語氣一頓:“小風哥,你不會心灰意冷,打算破罐子破摔吧?”說完,盯著落秋風猛瞧。
落秋風被虎子盯得煩了,狠狠瞪了虎子一眼,道:“少廢話,淨想著偷懶,幹活!”
兩人年紀相仿,關係很好,又睡同一屋,平時說話向來沒什麼顧忌,被落秋風數落一句,虎子不僅沒有氣惱,反到是認為自己猜出了對方的心思。
“要不,我去和師傅說說,畢竟他是我舅,沒準能成!”
虎子躍躍欲試,落秋風卻有些怕了。
虎子今年十五,臉上帶著稚氣,眼睛很亮,但性子稍急,做事粗枝大葉的,或者說有些莽撞,如果不及時阻止,他很有可能會去找掌櫃的理論。
落秋風忙停下手中的活,伸手壓住虎子肩膀,道:“虎子,你應該清楚,掌櫃的收徒那條古怪的規矩吧?”
“知道啊!”感受到肩膀的分量,虎子忙點點頭,想了想道:“師傅說過,他一身本事,傳男不傳女,傳親不傳外,外人想要學,就必須改楊姓,入他楊家門才行。”
“是啊!從前的幾個師兄,楊邵東,楊虎,楊豹,如今隨了掌櫃的楊姓,都成了東家少爺了!說不羨慕那是騙人!”落秋風輕笑一聲,隨即放開虎子,道:“可你知道嗎虎子,我辦不到啊,不能也不敢!”
“為什麼?我可不是揭短,你和幾個師兄都是孤兒,換個姓,有必要死腦筋嗎?”虎子不解,也有些氣,聲音不免大了幾分。
一個稱呼而已,來換養家活人的本事,怎麼想都是合算的,平日裏挺開明的的人,怎麼現在鑽牛角尖呢。
落秋風沒看虎子的臉色,自顧自的說著。
“我和你說過,我是個棄嬰,是老瘸子撿了我,他是個光棍,靠著代寫書信養活我,教我認字,可惜他死的早,我沒能盡孝道,但我曾經在老瘸子墳前發過重誓,要繼承落姓,也算延續落家香火。後來知道掌櫃的這規矩,我便清楚,自己肯達不到要求,自然也絕了這方麵的念想了。”落秋風說完,舒了口氣,腰身似乎又挺直了些,語氣聽起來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