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途經尼泊爾(2)(2 / 3)

而在這個異國陌生的房間裏,我卻自然而然地道出了這個夢。我盡可能地去描述它,還原它本來的麵貌。我希望Frank能夠在最大程度上感受到我的感受。

描述完我的夢境,頓覺輕鬆。多年的秘密終於有了可以一起分享的人。不管Frank能夠領會幾分,是否能夠感受到與我相同的感受,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於說出那個繞纏我很久的奇怪的夢。這些年來,我從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夠從這個陰鬱模糊的夢境中走出來,走向明亮,走向從容。

Frank說,這不是一個不好的夢,何必急於去擺脫它?既然是好夢,就要去保護夢,盡量不要去驚擾它。出現在夢裏的憂傷和冷寂時刻,有時候是神的選擇,有時候亦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自己的選擇?我可以選擇夢?Frank你說錯了,是夢選擇了我。

不管是你選擇了夢,還是夢選擇了你,反正你正擁有著你的夢。好好保護,並享受你的夢。

我如何享受它?我喜歡這個夢嗎?喜歡夢裏那個騎馬的男人,喜歡他經過的那片草原和溪流嗎?我一時恍惚起來,仿佛又回到我的夢裏。腦子裏一片空白,卻又覺得思緒萬千,亂成一團麻。

夢裏的人與風景遙邈而隱約,卻曆曆在目、栩栩如生。有一種虛無的感覺拽住我,一直不放手。我的心緊一陣,又緊一陣。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早已在想念夢裏的那個人。隻是我一直不願意對自己承認。這是我最隱秘最見不得人的想念。一個三十的女人,早過了少女懷春的年齡,卻仍在想念一個出現在夢境中的並不存在的男人。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他曾經出現過,隻是我不記得了。

我又低下頭來看自己,覺得我和自身正一分為二,分成主體和客體兩部分。而有時候,我同時既是主體,又是客體。偶爾變成全部,偶爾又回到部分。既是真實,又是幻影。我像一個擁有兩副麵孔的人。分離與合並,合並與分離,聚散無常。

而我相信,在某個不可捉摸的神秘的地方,一定存在著能夠把我的主體與客體緊密連接起來的繩結。我遲早會在某個奇妙的場所,同我的另一個自身不期而遇。在那裏,我的主體也即是我的客體,我的客體也即是我的主體,兩者之間毫無阻隔和障礙。

Frank問我是否餓了,做這樣的夢會很累的,是很傷筋動骨的事情。

我笑出聲來。Frank居然也會幽默。他說要帶我去吃早餐。天知道,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上空了,再不出去,連吃中餐的時間都要錯過了,還想著吃早餐。

Frank笑著說,每一天的第一頓,都要當作早餐來吃。

我提示他,我要換套衣服出門。他在房間裏,我會很不方便。

他笑了笑,徑直出了門,去樓下大堂等我。

3

夢裏的那條藍色長裙,隨著夢的消逝而消失了。我的箱子裏,根本沒有一條深藍色連衣裙。昨晚衝完澡睡覺,套在身上的是一條白色睡裙。是柔軟的棉布料子,長袖,圓領,極保守的一種款式。要不是它的過於寬鬆和鑲在領口的那圈蕾絲白色小花邊,讓它看上去像條睡裙,完全可以當成普通的連衣裙穿出去。

除了這條白色睡裙,我還帶著一條紅色絲綢睡裙,是法國一位內衣設計師最得意的作品。優雅、慵懶,性感和激情,是它的象征。那位設計師的理念是:滿足所有對美好事物有著瘋狂迷戀的女性。

永遠以來,我好像並未瘋狂迷戀過任何事物。這個世界在我眼裏總是淡的、冷的。現實生活中的我,本能地拒絕過於濃烈的事物和情感。而這條紅色的絲綢睡裙,我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的內衣店裏突然邂逅到它,我承認,在那個瞬間,它像一團火一樣將我迅速點燃。我毫不猶豫地買下它,出於一種女人的天性。我模糊地相信著,在未來遙遠的某個時刻,穿它在身上,是必然會發生的一件事情。

幾乎每一次旅行,我總帶著它。把它壓在所有衣物的最下麵,塞在箱子最隱秘的地方。可是,我從沒有在旅途中穿過它。一次都沒有。從買下它至今,我隻試穿過一次,就是在巴黎那家內衣店的更衣室裏,我站在落地鏡子前,褪去所有現實中的服飾,換上這條睡裙。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輕薄華麗的絲綢緊貼著我的身體。我看見鏡子裏的那個自己,竟然如此輕盈性感,充滿迷人的欲遮還休的風情。

記得那天,我一個人,揣著那件紅睡裙走回去的路上,一直深陷於一種自陶醉般的滿足和莫名的憂傷中。我經過凱旋門,經過巴黎鐵塔。風吹亂我的長發,拂過我的臉龐,輕柔而溫暖,猶如一雙飽經滄桑卻又充滿愛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