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下開齋了!烤著吃肯定香!”二五眼踩住蛇頭,蹲下,指甲摳進蛇皮裏,撕一張包裝紙一般,一下子把那蛇皮整張撕了下來。光溜溜的蛇肉幾近透明,能看見中間的脊骨,卻還沒死,在他腳下扭曲掙紮。
二五眼把鞋帶解下來,栓了沒皮蛇的脖子,找個樹杈,吊上去。那光肉立刻盤繞到樹枝上,蛇頭已經被踩扁了,卻還吐出信子。
那蛇的肉白中泛青,肚腹處一層透明薄膜覆著暗黑的腸子。二五眼身上沒帶刀子,伸了手指,把那層膜撕開,立時滾出一節鼓溜溜的腸子。腸子被漲得要破了一般,裏麵能清晰的看見一隻完整的老鼠。
三下兩下把蛇的膛掏幹淨,二五眼捏著蛇脖子,解開了鞋帶。現在,這蛇看上去很怪異,帶著皮的腦袋,被踩得扁平,兩隻眼睛幾乎在同一個平麵上。而身子,是光光的青白色肉棍,肚子因為缺了內髒的撐擠,而顯得細瘦了許多,一弓一直的,還在兀自扭動。
地邊上,狼牙棒早點起了一堆火。二五眼就那樣捏著蛇脖子扔進火堆。那蛇立刻被掰彎了的樹枝一樣,弓起弓起,然後猛的伸直,不動了。空氣中立刻飄起一陣焦糊的氣味。
“你們幹啥呢?不是告訴過你們,別亂抓,亂吃嗎!”王椿熠挑著兩隻桶,氣喘籲籲的趕到地頭。一桶是滿滿的泉水,一桶是饅頭和炒的山木耳。來娣緊跟在身後,一隻手抓著那隻比較重的水桶沿,往上使勁的提著。
王椿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把桶放下,走過去,一腳踢到二五眼屁股上。吃,吃!就他媽知道吃!你吃它,它就留下老鼠吃我的黃豆!王椿熠吼叫著。
來娣趕緊把王椿熠拽過來,然後招呼大夥吃飯。二五眼並不在意王椿熠踢他屁股,嬉笑著拿根樹枝,把火堆扒拉散了,挑起那烤得黑糊糊的蛇。就這一條,以後再不吃了!說完吹了吹蛇身上的煙火灰,使勁咬了一口,接著呸的一聲猛吐掉。
“奶奶的,早知道這麼難吃,就不費這事了!”二五眼把那蛇扔進炭火裏,使勁吐著嘴裏的餘味:“跟燒棉花套子一樣,真他媽難吃!”
王椿熠也覺得奇怪。這寒冷的山裏,蛇本不多,而且隻這一個品種,俗稱“土球子”。平時難得一見,今天他送飯的路上,卻看見了兩條。盤在土路上,把來娣嚇得大叫,直往他身上貼。王椿熠隱隱感覺到,有些陰謀在等著他。但是,他想不出要麵對的是什麼。
大夥吃完了飯,歇了一小會。狼牙棒手一擺,招呼大夥進地薅草。王椿熠跟著大夥後麵檢查了一會,見沒什麼異常,就踱到地中間留下的那棵大樹底下,乘涼去了。
母豬林變了耕地,隻留下這一棵大樹。是橡樹,枝葉繁茂,巨大的樹冠把四周罩得嚴實。當時清理林子的時候,因為它太粗大,拖拉機把周圍的樹林推去,獨留下了它。
本想過後再把它放倒,可清理完其他林子的時候,椿熠突然喜歡上了它站在那裏的感覺,一片空曠中,黢黑粗大的樹幹,伸得遠遠近近的虯枝,像個深沉的老者。就留下它吧,大夥以後上地幹活,歇氣時也好有個乘涼的地方,王椿熠當時對大胡子說。
青翠的莊稼,看起來要比去年的壯實很多。春天動手早,把樹根基本摳了出去,堆在地邊地頭上,碼了高高的牆一般。大夥都說,這些根子,當燒柴,十年八年也用不完。
壟跟去年的不一樣了,是橫著山打的。順山壟,他擔心那土層經不住幾年的雨水衝刷。現在這樣多好,一圈圈的綠,整個圍住了這個山包,也並沒有被雨水衝斷了壟。山包中間,是個稍微陡峭些的頂,坡度太大,不適合耕作,就沒開墾。上麵還長著茂密的樹木,紀念碑一樣,展示著這山從前的形象。
王椿熠坐下,靠著粗大的樹幹,眼睛追著拂過豆子葉上的風,一會就覺得困倦。正昏昏欲睡間,就覺得脖子上有什麼東西爬過。本能的向後抓去,感覺抓住個冰涼滑膩的東西,手指頭瞬間像被針猛紮了一下,疼得他跳了起來。
是條“土球子”。被王椿熠扔到地上,立即昂頭向莊稼濃密處竄去。王椿熠拔腳欲追,又停下,他努力警告自己,別再傷害這裏的任何動物。
手指劇烈的疼起來,卻隻有兩個仔細看才能找到的小紅點。這蛇很小,隻半米來長,毒性卻不小,被咬上,不由分說,立刻劇痛,須得及時處理,不然會要了半條性命。它的顏色與土地相仿,黑黃交錯的花紋,要是盤踞在土路上或者石砬子上,很難被發現。除非是不小心踩上,一般不會主動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