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菱,要我對你放手,除非我死了!”
“現在,我把選擇權交給你,如果你還肯要我,我就是你的…”
“如果…”
大約是心裏翻絞的厲害,他說話有些不連貫,頓了一下。
“如果你不要我了,就親手殺了我,除非我死,否則這一輩子我都會纏著你,讓你不得安寧。”
話說完,他閉上眼,訣別般的眼神落在牧羽菱臉上。
僅僅是一眼。
一眼萬年。
細細描繪過她的五官,深深刻在心底,便是要重新投胎選擇,他也會記得她的樣子。
下一世,他一定要早些遇到她。
比遇到郝靜和挽歌都早。
牧羽菱顫抖的手握著那隻槍,卻怎麼也握不住。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樣的曆子瑜讓她害怕。
她不想他死,也從來沒有希望過他死,她隻是想遠離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
如今,他竟然出這樣的難題讓她選擇。
她不知道是該放下槍,還是該給他一槍。
黑洞洞的槍口就抵著他的胸口上,那個位置,是心髒的位置,沒人比她更清楚。
一槍下去,他就會殞命在她的手下。
明明那麼討厭那個人,明明那麼討厭那樣臉,眼前卻又浮現出他在醫院照顧她的情景。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男人,除了掌心裏有幾塊因為握槍磨出的老蠶外,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件工藝品一般,卻正是那雙手,抱著她大小便,給她抹身子,帶給她一陣又一陣的歡愉。
也正是因為這雙手的主人,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的幸福,從來都是來源於他。
他給的,哪怕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讓她暗暗高興很久。
那一年除夕夜的煙花,照亮城市的上空,繁星點點,煙花似星星般絢爛,點綴的卻是屬於她的名字。
迎新春的青年才俊大會上,他第一次在所有人麵前唱歌,唱著一首土到掉渣的歌,卻是為她唱的。
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沒有鑽石的燦爛,亦沒有黃金的奢華,隻是普普通通一個環,卻讓她滿心歡喜。
曆新欺負她的時候,是誰的聲音輕響在耳畔?
羽菱,跳下來,有我在…
有他在…
不過簡單的三個字而已,卻足以讓她安心。
其實,我們之間也有過簡單而平凡的快樂,也曾有過最美的回憶。
那些,統統是他給的。
沒有曆子瑜,又哪有牧羽菱的快樂。
從來從來牧羽菱都是屬於曆子瑜的,因他存在而存在,因他璀璨而璀璨。
突然想起他戴軍帽的樣子,那軍綠色的大蓋帽,穩重、大氣、簡潔、令人安心,一如他的人一般。
說的很少,卻從來都是用心替她做每一件事。
還記得幕府山的花房裏,他送她的那兩盆梅花,他送她的玫瑰花,你們,是否安如往昔?
斑駁的記憶緩緩而上,像是逆流的河,一排排摸不著的真實的景象自她眼前掠過。
她舍得他死嗎?
他已嵌入她的生命裏,想要把他剝離,承受那切膚之痛,已然再也承受不起。
落在曆子瑜胸口上的槍遲遲沒有動靜,牧羽菱握著那把槍,隻覺得它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很快就甩在了地上。
她不敢。
不舍得。
亦不願意。
槍仿佛就是纏繞在她手上的毒蛇,隨時會咬她一口一般。
蒼白的小臉兒上滿是冷涔涔的汗意,劇烈的喘息著,像是經過了一場大戰一般。
槍掉落在車廂裏的聲音驚動了曆子瑜,他不敢置信的睜開了眼睛,望著縮在一旁的牧羽菱,想也不想,緊緊抱住她。
“羽菱,你是舍不得我的,你舍不得我死,對不對?”
牧羽菱的淚倏然落下,滾滾而落,用力拍打著他的胸口,“曆子瑜,你真討厭…”
“你討厭…”
這樣無助的她讓他心疼,握著她柔軟無骨的小手,牽在掌心裏,親了又親,“羽菱,不哭,有我在…”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曲了…”
“對不起…”
“妞妞,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委曲了…”
他動情的叫著她的小名,用力把她抱的更緊。
這一切都仿佛像一場夢一般,他生怕眼前真實的觸感消失,隻有把她抱的緊緊得,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身體裏。
懷裏的牧羽菱委曲至極,哭聲越發大起來。
“曆子瑜,你混蛋…”
“所有的委曲都是你給的…”
“沒有人能讓我委曲,隻有你…”
她哭得稀裏嘩啦,前排開車的王三五則是笑開了眼。
老大這招兒真毒,一下就把嫂子給軟化了。
不過,有誰能看到他們一向冰磚般的老大在心愛的女人麵前竟然是這副模樣呢!
好險好險!
好在,嫂子還是在意老大的,否則,隻怕這會兒,他隻能拖著老大的屍體到墓園去埋了。
想到老大腿上的傷,下意識的把車開快一點,想直接衝到醫院去,可從後視鏡裏看到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的樣子,又舍不得破壞這樣的氣氛,隻好又放慢速度。
老大那壯的像牛一樣的身體,這麼點兒小傷,再撐一會兒,應該沒事的吧?
牧羽菱哭得累了,眼淚也流的差不多了,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曆子瑜懷裏。
想著之前許下了種種諾言,知道自己逃不開這男人,隻好認命。
可認命之前,也得允許她掙紮一下不是?
曆子瑜看著她腫得核桃般的眼睛,急忙拿出自己的手帕,去替她擦眼淚,“妞妞,對不起,這些年,你委曲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笨拙的手越擦,她的眼淚就越多。
他的心絞起來的疼。
“妞妞,不哭了…”
“打我好不好?”
“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哭,我…我心疼…”
他的話一說完,牧羽菱哭的更厲害了,整個身體都顫抖著,抽動不已。
曆子瑜慌了神,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橫豎抱著她,幹裂的唇瓣就朝著她的眼淚吻了上去。
鹹…
澀…
坐在前排的達到一個王三五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
幾時見過老大這種樣子?
簡直是溫柔到家了!
連他都有些嫉妒了,自己怎麼不是個女的!
轉念一想,就算他是個女人也沒用啊,人家老大待見的是嫂子,又不是他!
他因為發燒缺水而幹裂的唇落在她的眼睫毛上,眼瞼上,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像嗬護著珍寶一般。
那種細細麻麻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來,在身體裏盤旋。
直到他霸道而沉穩的吻落在她唇上,狠狠吸、吮,碾磨,咬得她發疼時,她才緩過來。
唇瓣被他細細密密的描繪過,連齒縫裏都是他的氣息,撲天蓋地而來,幾乎要把她溺死。
直到她快要窒息,他才放開她。
微腫的唇瓣在此時看起來,越發的紅潤誘人,像是熟透了的紅櫻桃一般甜美。
曆子瑜覺得自己要瘋了。
和她合二為一時的那種銷、魂噬骨的滋味兒又一次爬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忍得辛苦,原本憔悴又蒼白的臉頰因為隱忍而泛起輕微的紅光,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格外精神。
那把被扔掉的槍落在他的視線裏,不知道為什麼,心裏莫名其妙的就暖和了起來。
已經千瘡百孔的心突然就愈合了。
牧羽菱喘息著,忽略掉那個吻帶給自己的震撼,努力讓自己維持平靜。
猶豫再三,看向曆子瑜,“我可以答應不離開你,不過,我也有條件。”
曆子瑜一愣。
狂喜過後,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把他整個的熱情又澆熄了下去。
不過有一點還是令他開心的。
牧羽菱親口承諾了不會離開他。
隻要她不離開就好。
跌到穀底的心一下子又彈起來,充滿希望的眼神盯著牧羽菱,沒有絲毫的不樂意。
好看的眉心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還是表情自然的看著她,“太太請說,保證完成任務!”
牧羽菱看著這個男人。
這就是她深愛的男人,如今,終於聽到他說在乎她,舍不得她,一顆心翻翻滾滾,終於還是又落在了他身邊。
眼前的曆子瑜,胡子拉渣,原本挺括的西褲被扯撕的成了中褲,帶著一塊又一塊零碎的布條掛在他身上,兩條粗壯的小腿上還裹著白色的布條,眼晴裏卻是滿滿的星光。
而她就落在他的眼睛裏,滿滿的,隻有她…
一顆掙紮的心終於又有了歸宿,不再是那樣蒼白無力的飄零著,連她都驚訝於自己的轉變之快。
可,誰叫她愛這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