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憂傷成藍15(1 / 3)

007 回家

我平靜地聽完左亞的話,麵無表情地把電話掛斷。

姨媽好奇地問:“是誰?誰打來的?”

“沒誰。”我聳聳肩,再次關機,“房產銷售,問我的房子賣不賣。”

姨媽沒再多問,收拾好餐具準備離開:“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搬到我家去住吧!我要準備買年貨,也不能經常過來看你。等買完東西,我再帶你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問問醫生有哪些注意事項,咱們雖然不能住病房裏療養,但自己在家也要……”

她接下來的話我都聽得漫不經心,我慢條斯理的樣子讓姨媽很不滿意。看我不願多談病情,她也不再繼續,隻歎了口氣,便走了。

在玄關位置穿鞋的時候,姨媽仍不忘提醒我:“能做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

我點點頭,送姨媽出去。

姨媽的車子剛開出小區,我就拿上外套跟著出了門。發短信問了下地址,我摸索著去了左亞家。他住在城中心的胡同裏,街道七縱八橫,滿地都是冰雹,很是難走。

左亞家的大門沒關,裏麵被砸得破破爛爛的。我到的時候,左亞正站在滿地狼藉中長籲短歎。見我進屋,他想都沒想直接拿鞋丟我。

我沒有躲,而他也不是真的想砸中我。球鞋擦著我的耳邊過去,把門口還算完整的衣帽架撞倒。左亞氣呼呼的,他還是老樣子,說起話來一驚一乍:“你還舍得來啊?”

說真的,我的年紀雖然比左亞大不了幾歲,但我不太喜歡年輕人欲擒故縱之類的招數。他問完,我轉身就要走。

看我真的要走了,左亞又急了。他丟下手裏的另一隻球鞋,跑著過來拉我:“你走什麼啊!”

左亞還真是難伺候,而我顯然也沒那份耐心去伺候他。我有話直說:“你電話裏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左亞長得瘦弱,嘟著嘴看起來稍顯稚嫩,“我前幾天發的關於盧生的采訪,你沒有看嗎?”

我點頭:“看了,但我看不出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沒關係!跟你沒關係?”左亞大感吃驚,他氣得跳腳,“是你讓你的律師發新聞初稿給我的,你現在居然說跟你沒關係?”

左亞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沉靜下來,他呆滯地問我:“不是,不是你讓律師發給我的?”

我的律師,自始至終隻有黃家赫一個人。而左亞說的新聞稿,應該就是前幾天以盧生名義發的……盧生今天一來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難道說新聞稿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新聞稿如果是黃家赫發給左亞的,這也不是不可能。我和盧生的事情,黃家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新聞是盧生發的,那他是想掩蓋自己重婚的事實。但新聞要是黃家赫發的……想想,也不是說不通。外界都以為是我一直在纏著盧生,黃家赫氣不過,是很有可能的。

“啊哈!”左亞把我的沉默當成默認,他指責道,“因為發了你那篇新聞稿,我都要被你前夫給逼瘋了!你看我家被砸的!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因為你!”

盧生怎樣,黃家赫怎樣,這些我都沒必要讓左亞知道。就算新聞初稿真是黃家赫發的,我也不覺得自己要為左亞的遭遇負責任:“新聞稿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清楚……就算是我讓我的律師發的,你自己難道就沒有責任嗎?你想出名,自己也是要擔風險的。”

“哈哈哈,”左亞泄憤地踩著一地的雜物,“我早就知道你冷血,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冷血!你還沒看出來嗎?你前夫是想要我的命!”

經曆了這麼多,我早就不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的鬼話。自己做的決定,早晚要由自己來承擔。我是,盧生是,左亞也一樣是。麵對左亞的暴躁,我要鎮定得多:“我們國家是法製社會,我前夫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用不用我介紹律師給你?算你便宜點。”

左亞顯然沒有把我這句話當成安慰,他眼神黯淡,甚至還有些心灰意冷。不過我還是幫不了他,正如黃家赫說的,我們隻是觀眾,並不是觀音。

正當我打算離開時,屋外的馬路上傳來冰雹被輪胎碾碎的聲音。第一時間,我就想起了盧生那輛四輪驅動的笨重路虎。

果不其然,沒過一分鍾,盧生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

左亞的話裏帶著賭氣的成分,自顧自地解釋說:“呂姐,你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不義了……新聞稿的事情你害過我一次,我騙你過來,咱們倆也算是扯平了。”

我看著盧生,我們倆都沒說話。左亞自己嘮叨得有些尷尬,盧生揮揮手,左亞撇撇嘴便出去了。

屋子裏就我們兩個人,盧生一身商務人士的打扮在左亞的危房裏看起來很是搞笑。而我連諷刺他的心情都沒有了:“早知道剛才就聽你把話說完了……有什麼,你就直說好了。”

盧生摘下黑色皮手套,眯眼為自己點了根煙。在煙霧繚繞中,他靜靜地說:“呂諾,你真是變了。”

我看著盧生沒有說話,他輕笑:“我聽左亞說了,新聞稿的事兒,是黃家赫動的手腳吧?”

盧生似乎感到有趣:“你和黃家赫在一起了?”

“與你無關。”我坦言。

“哦?”盧生繼續刺探,“那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對黃家赫做什麼嗎?”

“與我無關。”

即使我的態度散漫,可盧生卻不想就這麼算了,他對我真是少有的執著:“呂諾,我要是告黃家赫,你會怎麼辦?你會不會像當初維護我那樣維護他?”

到了今時今日,對於盧生,我真的是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浪費。盧生在我出來後,他做了太多讓我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能他有愧疚,可能他有絕情,可能他有歉意,可能他也有對過去的不舍……

但無論他有什麼,跟我都沒有關係了。我對他除了恨,再不會有其他情緒。

我懶得理他,邁步要往外走。等到和盧生擦肩而過時,他突然掐住我的胳膊推著我倒退。我被盧生抵到牆角處,左亞粘在牆上的掛鉤撞得我後腰疼。

將我圈在懷裏困住,盧生低頭俯視我。他身上的味道陌生而又熟悉,曖昧的熏香,隱隱讓我有種想吐的感覺。

我沒有驚訝,沒有欣喜,一點表情都沒有……可等盧生低頭啄吻我的唇時,我的身體還是不可控製地微顫起來。

盧生對我的反應很滿意,像是他的魅力再度得到了證明一樣。他肆無忌憚地在我脖子上細細地啃咬起來,柔聲說:“諾諾,黃家赫,真的比我好嗎?其實,你還是更愛我的吧?”

我的身子抖得更厲害,盧生繼續往下:“我們倆這麼多年夫妻了,有什麼好埋怨的呢?你爸媽的事情,我跟你一樣難過……諾諾,你想想,我做了什麼呢?要幫我偷印章的是你,誤殺你媽媽的人也是你,氣死你爸爸的人還是你……我會送你去精神病院,我心裏也很難過啊!”

盧生竟然說出這種話,他就不怕做噩夢嗎?

見我沒有反駁,盧生扭過頭給了我一記深吻。

身體裏仇恨的情緒全都被盧生撩撥起來,我全身發燙,手抖得更加厲害……隻要現在我回應了盧生情欲,那麼我的仇,就算是能夠報了。

隻要我稍微給盧生一些暗示。

隻要我稍微回應盧生些許。

隻要我……

可,黃家赫要怎麼辦?

十六歲那年我愛上盧生,一直到我二十三歲那年嫁給盧生。七年的時間,我們沒有癢,反倒結了婚。結婚兩年,我被關一年。最終被判精神病出獄後,又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十三年來,盧生是第一次對我這麼熱情。

很熱情。

盧生活得是市儈的,又或者說,他活得是真實的。在我麵前,盧生完全暴露出他最真實的一麵。不知道盧生為什麼對我如此放心,他似乎從來不擔心自己真的會嚇怕我。愛錢、好色、貪婪,等等,等等。

因為我有錢,所以盧生會娶我;因為我現在變得比以前順眼些,所以盧生會對我有欲望。

很蓬勃。

記得我們初夜的時候,我是懷著怎樣緊張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盧生當時喝了酒,他就像完成任務一樣,快速上來,草草結束。等到他自己做完,連稍微安撫我一下都沒有,就躺在我旁邊呼呼大睡了。

而我像是個傻瓜,抱著盧生的胳膊幸福地哭泣。把自己的身體交給自己愛的人,本來是一件愉悅欣慰的事情。可我有的隻是滿滿的心酸。

婚後的日子,在盧生沒認識倪菲前,他對我還算和善。最起碼房事上,能稱得上用心。因為住在家裏,他就算勉強做樣子,也會做給我爸媽看。

但和倪菲好上後,盧生便想盡辦法拒絕和我同房。工作忙,壓力大……拙劣的借口一抓一大把,我卻偏偏相信了。每次他都以出差為名,行偷情之實。我不但毫不懷疑,甚至還怕耽誤他工作不敢給他打電話。

賭場出瘋子,情場出傻子。以前我算是情場中天字一號大傻蛋,盧生的話我百分之百無條件信任。愛得辛苦,而又小心翼翼。尊嚴這種東西,我自從愛上盧生開始就不再有。

盧生對我,從來都沒有那種很喜歡很喜歡的感覺。同樣的,他也不會對我的身體有很強烈的欲望。再說,我以前肥膩的身體,別說是男人,就連我自己有時候都會心生厭惡。

可如今,盧生的欲望十分強烈。即使我們都穿著厚厚的冬衣,我還是能感覺得到盧生的下身直挺挺的。他掐著我的胳膊,力氣很大。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肌肉緊繃,不斷地往外散發著濃濃的情欲。

深吻過後,我臉上掛滿了眼淚。盧生微微有些驚訝,連帶著他身上的欲望也跟著散去。

他怔怔地看著我,我啞然失笑,問他:“你跟李清河,你們兩個的結婚手續辦完了吧?”

“我還聽說,倪菲懷孕了。”我擦掉臉上的淚,若無其事得就好像那僅僅是水,“不說我爸媽的事兒,也不說其他。單單說你這個人,你這個男人……你覺得我還會想要跟你有什麼嗎?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