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於煥生家門燈虛弱地亮著,懶散照在他那輛破摩托上,有點昏昏然,她看了兩眼竟然有些困意。這兩天太操勞了,昨晚請了一桌客,為二胖的親事。那一夥子人真能作,喝到後半夜才散。今兒白天,她又翻山越嶺去了城山鎮另一個媒人家。雙媒人請著,她有自己的打算。她總感覺二胖這個親事有點不穩妥。為了把握性大些,她寧可多搭些錢財和精力了。可不能像兩年前大胖第一個對象那樣,折騰出去不少錢,人毛沒撈到半點。而大胖一年前娶的這個媳婦也挺懸乎的,成親前半個月差點飛了,多虧媒人壓茬子,硬給做了主,這媳婦才千辛萬苦地娶到了家。兒子們的親事,是她心頭最大的石頭。她是個寡婦,還做這個拿不上台麵的營生兒,給兒子成個家比下油鍋都膽顫。二胖的事兒不能含糊半點,可得往順了辦。還有一點讓她不放心的是,二胖沒有大胖懂事。大胖會辦事,會說話,還知道體貼人。以前大胖晚上總張羅送她。雖她從不牽扯孩子,可心裏還是喜得要命的,當娘的容易滿足,都是賤種。二胖就沒這個心,他整天除了愛吃喝就是喜歡玩,從不注意別人的感受。臨出來時他還在叨咕手機舊了,說:媽,給我換個新的吧,還說:你搭那個人情找兩個媒人幹什麼,有那錢不如買幾斤肉吃。二胖從小就愛吃肉,如果把錢省了,他真會一下子買幾斤肉擱在你麵前,讓你給紅燒,他就是一個和肉親的人。

於煥生使勁兒踹摩托車,老摩托呼呼地氣喘,噗噗地咳嗽,不滿的尖聲嘶叫。這時於煥生的老婆拿了兩件厚衣服出來,說:這功夫還行,回來夜深就涼了。她接了衣服,於煥生媳婦看著,等著,一臉平靜並不說什麼,等摩托車啟動平穩了,大燈開了,兩人穩當坐上去,才說了一句:煥生,慢點開。她忙替答:沒事,放心。於煥生也“嗯”了一聲,或者根本就沒答應,隻是摩托車替他“嗯嗯”地叫了兩聲,反正破車一溜兒煙上了土道,驚起的塵土隱在夜色裏,悄然落在道兩旁的雜草從中。

在出村口拐彎時,車身稍斜了一下,正好墊在一塊石頭上,猛顛,她本能地扶住於煥生的腰。那腰厚實溫熱,有肉,不算年輕也不算老的腰,扶上去很舒坦。這路有很長一段是石頭裸露的,她就一直扶著。車上了大道,平穩了,她的手才放下來。

很多人都說於煥生和她有一腿,還說於煥生的這“腿”很長很粗,別說一個寡婦,就是村裏別的女人要不對他這腿上心,她們就都是毛病。她沒有毛病,但她真把於煥生當成弟弟看。她當然不會知道於煥生的腿是什麼樣,她隻熟悉他的胳膊、他的手或者還有他的腰。最初於煥生胳膊給她的感覺繃起來硬僵僵像根大木棒。那是她出來幹這個的第三個年頭,那時他們從附近楊村回來,天下起冒煙兒暴雨,刮起大風。那次兩人是第三次在一起搭活兒,還半生不熟的。在一個泥坑裏她跌了跟頭,摔了一身泥,整個人滑溜溜地像個泥鰍,於煥生忙回過身攙她,一抓沒抓牢,她又摔倒,把於煥生也帶了一個趔趄。再一扶時手就摸到了她的胸上,於煥生忙收了手,有一會兒顯得很猶豫,拉也不是,拽也不是,後來他站穩了腳半蹲著給了她一個臂彎,讓她自己動手。那次,她就像掛在樹椏上的鹹魚幹兒一樣的滴流亂轉在雨裏走。等他們跟頭把式的勉強回到了於煥生家時,兩人都成了泥人。不知為啥這麼多年來,隻有那次她最委屈,坐在地上哭,哭得泥一把,淚一把,邊哭邊數叨:媽呀!這叫過的什麼他媽的鬼日子啊——媽呀!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啦……一會兒功夫於煥生家的磚地濕了一片。於煥生就傻站在那裏。倒是於煥生的媳婦很體貼她,邊勸邊找來幹衣服給她。那件衣服是紅碎花的,看上去很新。她轉頭看到於煥生家鍋裏冒出的熱氣,才想起晚上出來得急,沒顧上做飯,隻留了兩個涼玉米餅子在鍋台上,家裏的大胖二胖一定餓得眼睛發綠了,於是,抹了一把淚臉,爬起來,推開門,摒了息又鑽進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