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3 / 3)

但是,我不能歇息,因為地上的女人命懸一線。我抱住她的大腿,將她倒立起來。一股黃水從她口鼻裏衝出來,帶著一股酸臭的氣味。

之後,我將她平放地上,使勁壓她的肚子。她一點聲息也沒有。

我放棄了這種努力,用我在大學體育課上學來的僅有的醫學知識,為她做人工呼吸。我沒想到當時在一片嘻嘻哈哈的喧鬧聲中學來的知識竟產生了奇效。易容開始打嗝,證明她的呼吸已經暢通了。

雨在不停地下,而且越下越大,耳膜裏除了一片蒼茫的水吼,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路麵上的積水很快淹過了腳背。我不得不強打精神,把軟得如橡皮泥似的女人撈到背上。

在莽雨的森林裏,我不知走了多遠,隻知道每走一步,不僅消耗著我的體力,仿佛連骨頭也削減了。我很想找一輛出租車,遠遠的有車燈閃爍,我就大聲呼喊,可是,不知是我的聲音被大雨吞沒,還是出租車不願載客,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出租車,總之,它消失在茫茫雨霧裏,而它是怎樣消失的,我完全看不清楚,一閃就不見了。

是怎樣找到那家醫院的,我已經無法回憶。我背著易容,剛一邁進那醫院的門檻,就卟地摔倒在地。

醫生驚叫一聲,跑過來把捆綁在我身上的女人解了下來。他以為女人還有知覺,將她放在椅子上,又來拉我,沒想到女人往旁邊一倒,由於椅子的扶手太淺,砰地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

"快,救她......"我指了指栽倒在地的女人。

醫生明顯嚇住了,伸手在女人的嘴邊捂了一下,大叫道:"死的?"

我騰地一下翻了起來。

醫生再一捂,"噢,沒死,隻是太冷了,呼出的氣也是冷的。"

我這才發現,我已經到了我家的街對麵,這個醫生,就是為我包紮大腿傷口的那位。

當我跟他一起把易容抬進那道紗布做成的門之後,醫生拿出一床幹淨的毛毯,往我麵前一遞,"把衣服給她脫去,裹上毛毯。"說罷,他出去了。

我隻得照辦,脫去易容濕透了的外衣,把毛毯裹在她身上,將她抱到了手術床上。

醫生進來了,把已經準備好的藥瓶往鐵鉤上一掛,就給她輸液。

把針插進易容的手臂之後,醫生看了我一眼。我們一同走到外間。他顯然已經認出了我,也記起那天晚上陪我來醫院的不是這個嬌小的女人,因此,他的眼光很奇怪,甚至帶著明顯的鄙夷。他一定把我當成一個在女人堆裏惹是生非的花花公子了。

"你怎麼辦,衣服濕透了?"他說。

"沒關係。"

"怎麼弄成這樣?"

"到濱江路去,突然遇到大雨。"

他眼神一暗,顯然不相信我的話。遇到大雨也不至於落水呀。他的腦子裏一定在編織通常的故事。床上的女人,一定是我的婚外情人,我跟她鬧翻了,她於是投江自殺......

"離家遠嗎?"他問道。

"不遠,就在街對麵。"

"回去換身衣服吧,另外再給她多熬點薑湯。"

"她有事嗎?"

"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把女人的命看得那麼脆弱。"他古怪地笑了一下。

對他的這種表情,我很是討厭。我說:"這個人是我朋友的妻子,"說到這裏,我隨口編造道,"朋友有事剛剛離去,大雨就下起來了。他還不知道他妻子落水了。我給他聯係一下。"

說罷,我就摸手機,可是,手機早不見蹤影。

醫生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隨便用吧。"

我正要去拔號,屋子裏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醫生首先走了進去。隨後,他喊道:"你進來。"

易容微微地睜開眼睛,吃力地說:"不要......不要......"

醫生輕笑了一聲,一副什麼都知道了的神情,那神情告訴我:"你怎麼能騙得過我的眼睛?"

我的心情惡劣到極點,既冷又餓。但是,我堅持著讓易容把液輸完,並徹底清醒過來。

醫生的收費高得出奇,我提出質疑的時候,他冷冷地說:"對不守規矩的人,我采取的都是懲罰式治療!"

我什麼也沒說,讓易容把差不多幹透的衣服穿上,我扶著她,走上大街。

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大街上洪水滔滔,像嘉陵江的一條支流。

當我遵照醫囑為她熬了紅糖薑湯喝下之後,問道:"怎麼辦?現在就送你回去嗎?"

她淒婉地看了我一眼。由於沒恢複體力,她的眼光軟弱無力。

"我可以在這裏躺一夜嗎?隨便哪裏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