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3 / 3)

更有力的證據是:張從武是一個偽君子。

可是,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把張從武想得這麼壞。他怎麼可能與桑妮一起醉酒?而且在我離開之後,他還跟一群男人去找桑妮的麻煩,怎麼可能呢!張從武對女人恨之如骨,哪怕他的母親,他也在一篇文章中給予辛辣的諷刺,說自己的出世,完全是因為母親與父親的淫欲帶來的惡果。他幾乎看不起一切跟女人交往的男人。難道他的靈魂墮落到一切都要用謊言遮掩的程度?

我的心情無法平靜,拔通了張從武的電話。

接電話的竟是一個女人。她用明顯的假聲問我找誰,我知道打錯了,忙說了聲對不起,將話筒放下。張從武家裏決不會有女人,也不會有別的任何人。我雖然從沒到他家裏去過,但是,不管我什麼時候打電話過去,都是他親自接的,一聽到我的聲音,他就肆無忌憚地開玩笑,說一些與他的小說風格十分吻合的下流話。他的下流話與別人的不同,別人隻在適當的場合說說,而他沒有場合,哪裏都敢說,因此才敢寫進書裏去,為他賺得名聲和金錢。我從他懶洋洋的聲音裏,也聽得出他單身漢的雜亂。

過了一陣,我又打電話去,看著號碼,一個鍵一個鍵仔細地按。電話拔通了,無人接聽。

我一直打到晚上十點,也無人接聽。

這狗東西,又到哪裏混飯吃去了。

當我放棄尋找張從武的企圖之後,才突然想起:今晚,易容怎麼沒來找我?

其實我不想見她,我隻是感到奇怪而已。我總覺得在我頭頂上有一隻眼睛,這隻眼睛已經看清了我所做的一切,也看清了桑妮的信。這隻眼睛從窗口飛出去,把所有的事情都報告了易容,所以她才不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既沒有找到張從武,易容也再不來見我了。

星期天的晚上,我感到特別寂寥,把桑妮的信拿出來讀了一遍,又放回一個精致的銅匣子裏。之後,我主動給易容打了手機。

"如果你真的還記得我,"她說,"就應該知道我在什麼地方。"說罷,她關了手機,我再打去,嘟嘟響兩聲,就斷線了。

完全憑著一種直覺,我到了濱江公園。

易容獨自一人坐在那塊蘑菇狀石頭上。

我倚著濱江路外側的欄杆,久久地注視著她。我隻能看到她的背影。迷蒙的燈光下,她的背影像一隻懷著某種目的的雛鷹。

公園裏人煙稀少下來之後,我才從那窄小的樓梯上走下去。剛剛在她身邊坐下,她就以歎息似的聲音說:"我知道你不再信任我了。"

我沉默著。

"我說過,我變不成另一個女人,這麼長時間之後,我還是易容。"

"易容是你父母取的名字,有什麼不好?"

"請你不要提起我的父母,不要提起我家裏的任何人!"她的聲音很小,卻帶著莊嚴的威脅。

上遊大概下雨了,江水比以往漲了許多,水流擊打在石柱上的聲音,使我們的談話顯得失真。

我想轉移話題,以關切的口吻問道:"這些天你為什麼不見我了?"

"沒有必要了,"她像一個曆經滄桑的老婦人,"我們的戲演完了,接下來,你必須另外尋找搭檔。"

她顯得那麼可憐,那麼憂傷。我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頭上。

"請你不要這樣,"她說,"我們的戲演完了。"她啜泣起來,然後說,"我以為......你可以幫助我,我在你身上能獲得真正的愛情,把我從往事的噩夢裏拯救出來......可是,我一開始就錯了,你是一個固執的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那個如蛇蠍一樣的毒婦!她害了你,可你卻那麼癡情地愛著她。早知如此,我何必付出那麼多的努力呢......"

這時候,我的心裏就默念著桑妮信中的那一段話:

可是,她怎麼可能不添油加醋呢!有些事情,哪怕稍稍加上一點,或者減少一點,就完全變了模樣,就由真的變成假的了。因此,我要提醒你的是,易容告訴你的一切,絕對不可能是真實的,連一點真實的影子也不存在!你如果相信了她的話,就會認為我是一個變態狂,而她卻是無辜的,不管她幹了什麼,都是正當的。天啦,我一想起你會受這樣的蒙騙,心裏就像刀剜斧劈一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