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喃喃自語。
"沒有人說得清,"她也像自言自語,充滿了夜風一樣的憂傷。
幾分鍾之後,她小聲說:"我想,我最終是鬥不過她的......"
在那一刻,我的意識完全死去了,看不到燈海,聽不到山風,也感覺不到身邊的女人。我仿佛睡去了,睡過日升日沉,月起月落。當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易容說的那句話多麼耳熟!是誰這麼講過?我剝開心靈的層層硬殼,就像我小時候隨父親去鄉間看到的景象:穀黃時節,農人分開層層稻浪,小心翼翼地從幹裂的田土走到中央,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水坑,水坑裏,養著一條露出黑黑脊背的魚......此時,我在自己的心靈之中發現了那條魚,它體形碩大,身體柔韌,美倫美奐,魅力無窮。
那不是桑妮嗎?!
是的,是桑妮說過這句話。
然而,桑妮不就在我的身邊嗎?
我再一次滑入虛空的夢幻裏,辨不清真假。我隻有把抬眼望著我的女人緊緊摟住,仿佛要給予她力量。
"我是鬥不過她的......"懷裏的女人又說。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安慰她說:"一起共事那麼久,我沒有發現小何有任何可以超過你的本事,你比她聰明,比她能幹,沒有理由不自信。"
懷裏的女人靜默良久,歎息道:"我不是指她,我是指另一個女人。"
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了。她說到另一個女人的時候,連發梢也充滿了恐懼,因此,我無法問清楚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以前桑妮說這句話時,她指向明確,那個把她打敗了的女人,就是正躺在我懷裏的易容,可易容心目中的女人,卻撲朔迷離。
我把帶子公司裏的女人,全都在腦子裏排了一遍。帶子公司人並不多,女人更少,將她們一個一個地回憶過來,很容易做到。除了缺乏性格的小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進入"權力"機構,根本不可能對精明強幹的易容構成威脅。
難道她是指蹤跡杳無的桑妮?
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些繃帶。
我必須利用這個遠離人群的機會,弄清楚那個一直折磨著我的秘密。
"親愛的,"我也這樣喊她,在此之前,我沒有這樣喊過她,"親愛的,你能告訴我一個秘密嗎?"
易容猛地抓住我的手,她的勁道之大,我決沒有想到。她的手指像鋼鉗一樣,仿佛要把我的骨頭鋏碎。
"請你不要問,"她快速地說,"不要問......否則,你的後半身不會幸福的。"
我使勁把她的手指掰開,迷蒙的燈光下,我的手腕上露出一道一道的血痕。"我並沒有說出要你告訴我的是什麼秘密,為什麼這麼緊張?"
她再一次抓住了我的手,"沒有秘密,"她說,"本來沒有秘密,天底下所有的秘密都是別人想出來的。"
"可是,你為什麼發抖呢?"由於她把我抓得很痛,我的聲音也傳達出一種痛感。
她碧波欲流的眼睛,慢慢變僵,"這是不公平的,"她瑟瑟地說,"這太不公平......"
"我就是要了解這個不公平的秘密!"
"那麼,你就會提前進入墳墓!"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來自天外的飛行物,滑過歲月的白雲蒼狗,向我昭示寥廓蒼穹之外的東西。墳墓並不可怕,它是人生溫暖的歸宿,但是,當我到達彼岸的時候,卻不想把任何遺憾留在此岸。
"隻要你告訴我那些繃帶的秘密,即使進入墳墓也無所謂。"我已經豁出去了。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這些,"她簡捷地說,"更何況,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你應該到另一個女人那裏去打聽......"
"那另一個女人,指的是誰?"
"你心裏比我明白。"
"如果......你指的是桑妮,她不是早已失蹤了嗎?"
"與她有關的人並沒有失蹤。"
"你不就是與她有密切關係的人嗎?"
我失去了理智,抓住她瘦弱的肩頭,使勁地搖晃著。
她奮力一晃,把我的手摔開,"我已經為你做得夠多了,"她大聲說,"難道不是嗎,我已經為你做得夠多了!"
緊接著,她哭了,傷心斷腸,絕望致極。
我冷靜下來。我承認她的話,這段時間,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已變成了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