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3)

我越發覺得桑妮就在冉帶和易容的控製之下,連珠炮似的問道:"桑妮是不是就在這幢大樓裏?她是不是被你們關在什麼地方?是不是被你們逼成了瘋子,變成了傻子,然後把她賣到了天涯海角?是不是......"

易容蹲了下去,痛苦地捂住臉。

我一把將她提起來,喝問道:"是不是你們已經害死了桑妮?"

易容倒在我的懷裏,抽絲一樣地呼吸著。如果我再追問下去,他恐怕要被噎死了。

"我冷,"她呢喃著說,"我冷,抱緊我......"

在那種情形下,我幾乎沒有任何思維,把懷裏的女人想象成了瀕臨絕境的桑妮,把她的呼喚當成了桑妮向我發出的求救聲,因此,我毫不猶豫地摟緊了她。

世界在這一刻死去了,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哼,你們倆就這樣來欺騙我!"

我猛然回頭,看到了冉帶。走廊上橘黃的燈光照在他肥胖的臉上,顯得浮腫而虛假。

易容已離開了我的懷抱,低著頭,從兩個男人的目光裏溜走了。

我感到軟弱無力,靜靜地等待著冉帶的發落。這個矮小而可惡的男人,這時候完全成了君臨我頭頂的主人。

如果他給予我五分鍾的時間就好了,要是那樣,我的意誌就會恢複,我就會再一次從精神上渺視他。可是他很聰明,他沒給我時間,易容的影子一消失,他就發布了命令:"從下周起,你就用不著來上班了。"說畢,他鎖了公關部的門,匆匆離去。

毫無疑問,這是易容和他唱的雙簧。易容如果真心對我投懷送抱,她有充分的理由離開冉帶一個晚上,到我家裏去。上次的經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她之所以沒這樣做,就是想讓冉帶捉住我。

這個惡毒的女人,難道阻止我的辭職,就是為了達到這一醜陋的目的?

生活中,我永遠是被動的。

當我冷靜下來,發現遠不是這麼簡單。

易容去我家裏的那個夜晚,她所講述的自己爺爺和桑妮母親的故事,我相信那是真的,翌日清晨她下樓時的精疲力盡惆悵萬端的模樣,我記憶猶新。一個人盡可以編造謊言,但是,最深沉最真實的生命所付予的體態和眼神,卻是無法裝出來的。再說,易容讓小何周末無需上班,小何所表現出的驚訝和憤怒也不是裝出來的,如果冉帶和易容有意讓我出醜,易容完全可以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發她,不必跟她動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桑妮在從中作梗,還是小何?那個跟桑妮一樣高大的小何,究竟是什麼身分?

當我回到書房,隻有孤燈照著我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跳進我的腦海:難道小何就是桑妮?也就是說,或者是桑妮,或者是小何,她們其中的一個,是不是蒙了一張假臉?

我出了一身冷汗。連空氣也靜止流動的夜晚,突然狂風大作,燈影被狂風吹亂了,在潔白的牆壁上映出一張張可怖的鬼臉,每一張鬼臉都既像桑妮,又像小何......我正欲大叫,脊背處嗖地竄出一絲涼氣,飛出窗口,逃到了遠方。

一切都隻不過是幻覺。

這些日,我除了讀史蒂芬·金的書,就是美國文壇的後起之秀寫的恐怖小說,我把這些虛幻的東西,當成了我真實的生活。

這種現象,已非一日。我吃飯是假,走路是假,與人交談是假,連我的屋子,我心愛的書,我的電腦,包括我的呼吸,甚至我自己,全都是假的,我的真實存在於另一個空間,另一種可能。

這是多麼可怕的命運!千萬種現實,都與真實的我無緣!我想起一個外國故事片,講的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漢傑克,獨自睡在一個豪華的公寓裏,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身邊躺著十年前的初戀情人凱特,而且,他們還有兩個孩子!他驚惶失措地翻身下床,凱特一把拉住他,柔情蜜意地說:"傑克,要濃咖啡。"傑克不敢搭話,飛跑出門,開車去到他上班的公司。他在那家公司是總經理。奇怪的是,這家公司裏沒有一個人認識他,連門也不讓他進,他說他要回他的辦公室,回他的住處,可一男一女給他指點的住處是收容所。就這樣,昔日頤指氣使的總經理一夜之間變成了難民!傑克別無選擇,隻有回到那個有一兒一女的家裏。數日或者數年之後,一家紐約投資公司看中了他的才幹,聘他為職員,並在紐約送他一套高級住宅。傑克領著妻子凱特去看那幢住宅,他本以為凱特會心花怒放,誰知,凱特堅決反對,不願意離開她溫暖的家。兩人鬧崩了。當傑克回心轉意,認為凱特的話很對並回家去的時候,發現根本就沒有家!那裏的人不認識凱特其人。凱特是十餘年前的戀人,但決不是他的妻子!更沒有兩個孩子!他依然是一個單身漢,住在冷清孤寂的豪華公寓裏......